沈瑞安排長壽去兌了莊票，直接在錢莊換了金子，又將金子送到銀樓，訂做十尊佛像，每個三十多斤，七八寸高，送人還是兌換銀子用起來也方便。

    金佛到了，徐氏與三太太處一人送了一尊。

    徐氏沒說什么，道：“佛家叫人修來世，道家叫人長生，都是修身養(yǎng)性罷了。佛經(jīng)可以讀，卻不要移了性情。恪守本心，莫要信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鬼話，那不過是偽善者自欺欺人罷了。佛祖勸人向善，而不是掩飾罪惡。”

    沈瑞心煩時常抄佛經(jīng)，徐氏是惦記這個，才有了這樣的話。也因沈瑞平素行事雖厚道，可那是對于接受的朋友與情人；對于不接受的人，即便是親生祖母與生父，數(shù)年之年也提也不曾主動提過一回。對于血親曾經(jīng)的虧欠，沈瑞也是無怨無恨，竟是壓根當(dāng)沒那兩個親人似的。

    而對于本當(dāng)冷眼相對的同母異母兄長沈瑾，沈瑞的相處方式也恨奇怪。不遠(yuǎn)不近，跟尋常族親差不多，可要說他心中有怨，也不是那個意思：可是能幫的時候，沈瑞也沒有撒手，一時到說不清他對四房那邊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徐氏哪里能想到，沈瑞是二世為人，思念的都是前世親人，對于今生的血親，是避之不及的陌生人而已；而沈瑾對他來說，就是個抵擋麻煩的擋箭牌，他當(dāng)然不愿意沈瑾倒了，能扶還是要扶的。

    因這個誤會，對于沈瑞以后行事，徐氏有些看不透。盡管如此，徐氏也不想憑著長輩的身份對沈瑞的未來指手畫腳，并非是怕沈瑞不領(lǐng)情，而是怕給沈瑞指錯路。不管官場之上，心狠不是壞事，可總要有底線。

    沈瑞道：“母親放心，我愿意做君子，也能為小人，就是做不到視人命為草芥，屠夫這職業(yè)，并不適合我。”

    徐氏笑道：“要是真到了被人逼上門的時候，我寧愿你做個屠夫。只是以后入了官場，總有為了目的，主動去做什么的時候，說不得也有虧心之事。我希望到了那時，你能記得我今日的啰嗦。”

    沈瑞認(rèn)真點頭，記住徐氏教誨。

    到了三太太那邊，三太太開始只以為是空心的佛像，并沒有放在心上，只道：“如今除了白孝，瑞哥兒也莫要老在家里憋著，眼看天氣漸暖和了，也多出去走走。”

    沈瑞便道：“我什么時候出去都方便，等到三月天氣暖了，不冷不熱，您與母親也去踏青賞花，出去散散心。”

    三太太道：“你放心，我也惦記此事呢，總不能讓大嫂就這樣在家里傷懷。”

    等到沈瑞走了，三太太叫人丫鬟抱到佛室去，差點抱不動，才曉得是實心的。

    三太太嚇了一跳，心下難安，等丈夫當(dāng)職回來，就提了此事：“我以為是空心的，想著收就收了，只當(dāng)侄兒的孝敬，誰會想到這會是實心的……”

    三老爺試著抱了抱金佛，倒是覺得摸起來挺順手。就是略大了不精巧，小些倒是可以做鎮(zhèn)紙。

    聽了妻子的話，他擺擺手道：“收了也就收了，以后聘媳婦的時候。只這一件就夠了。”

    等到見了沈瑞時，三老爺不忘提醒道：“就算要散財，也別只想著家里人，五房大太太那邊、沈理那邊別忘了，他們兩個是真正愿意護(hù)著你的人，且這兩處應(yīng)該都是缺銀子的。”

    五房雖富庶，那是在松江一地，在沈家一族之中，可到了京城就不算什么了。加上五房三兒一女，一大家子共居，花銷也大。沈瑛雖出仕好幾年，卻一直是京官，還是沒有什么冰炭敬的閑職，家中并無其他進(jìn)項。沈琦、沈全兄弟繼續(xù)科舉，讀書也好，考出來做官也好，都要用銀子供著。

    至于沈理那邊，沒有做過外官，不曾刮過地皮，祖上也沒產(chǎn)業(yè)下來，日子就全靠謝氏嫁妝出息貼補(bǔ)。

    沈瑞取回金佛后，本有這個打算，不過還在猶豫，聽了三老爺?shù)脑挘蛯⒋耸庐?dāng)成正經(jīng)事來辦。

    次日，沈瑞去了上房。這五萬兩銀子雖歸了他自己，他也有權(quán)自己處置，可還是跟徐氏說了一聲。

    徐氏的看法與三老爺一樣，不過除了郭氏與沈理處，徐氏還提了王家：“王侍郎家雖有些產(chǎn)業(yè)，可多在原籍，京城沒有什么收益。”

    沈瑞聽了，想了想道：“姨母那里，要不要留一尊？”

    因為南京國子監(jiān)祭酒之事，沈何兩家到底有了嫌隙，要是用銀錢能彌合嫌隙，沈瑞十分情愿，不為借助何家什么勢，只因小徐氏是徐氏親妹，是她最親近的娘家人。如今徐氏沒了丈夫，娘家人要是再疏遠(yuǎn)就太可憐了。

    徐氏搖頭道：“不用了。這樣重的禮，本不是常例，你進(jìn)京已經(jīng)四年半，這三家多有愛護(hù)你之處，如今有機(jī)會回報一二就回報一二。至于尋常走禮，可不能用這個，否則下一回沒法再送禮了。”

    從上房出來后，沈瑞就直接帶了一尊金佛去了五房。

    這還是沈瑞守孝后頭一次出門，郭氏看到沈瑞，少不得又一番心疼。沈瑞倒是覺得自己氣色好許多，這幾個月腦子里繃著的弦兒緊了松、松了緊的，到后來沈瑞反而想開了。

    看到沈瑞拿出金佛，郭氏的反應(yīng)與三太太一樣，只當(dāng)沈瑞是為了開解徐氏弄的這個，順帶著想起自己這嬸娘來，也送了一尊過來。只是三太太以為是金的，郭氏則以為是鎏金的，畢竟做佛器像來是銀鎏金的多，尋常人家也沒有人供奉純潔金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