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4章
劉忠聽了,苦笑著搖頭道:“又哪里那么容易呢?換了其他人,在這個職位上熬了四、五年資歷也夠升一步,可我年歲在這里,已經多少人眼紅,怕是還要再熬幾年……” “不在司禮監呢?”王守仁漫不經心地說道。 劉忠一愣:“師兄是指?” 王守仁指了指東邊的方向道:“那邊” 劉忠低聲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誰不曉得?不過那邊是熱灶,殿下身邊近侍即便不是太監,也多掛著少監名頭,護食兒護的厲害,這些年多少人盯著那邊,也沒幾個擠進去的。我在宮里不過十多年,同旁人比資歷還是比等級都是比不過的,就算有這打算,也是白忙。” 王守仁道:“棲巖作甚妄自菲薄?同旁人相比,棲巖卻是有兩個好處。” 劉忠坐直了身子,就聽王守仁道:“棲巖學問比翰林也是不差幾分,即便中官中識字的人不少,可能像棲巖這樣有幾個?棲巖年輕,比那些東宮大伴年輕了二、三十歲不止。殿下年輕,身邊少不了心腹人,那些人又能陪殿下幾年 劉忠雖年紀不大,可到底是書香門第子弟,滿腔上進之心。 被王守仁說的心動,他面上帶了幾分激動出來:“就算師兄說的有些道理,可皇爺素來念舊,東宮舊人都是皇爺安排給殿下的,怕是輕易不會換人…… 王守仁道:“作甚要換呢?殿下年歲漸長,已經開始聽政,身邊多幾個伴當不是正應當么?” 第四百零二章 管中窺豹(三) 劉忠沒有追問怎么樣讓皇帝想起太子讀書的事,王守仁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兩人自然而然轉了話頭。 “如今李公風光呢,就是司禮監那邊都多幾分客氣。誰都能看出來,劉公有了春秋,已經做了七年首輔,說不得什么時候就下來,到時李公定要再進一步。謝公那邊的人怕是要急了,只是急也沒有。雖說兩公是同年入閣,可謝公到底晚了一步,只能屈居人后,偏生他年紀與李公相仿,等到將李公熬下來,他也差不多了。”劉忠道:“他那個狀元女婿,也是沈尚書的族人吧……”最后一句,卻是對著沈瑞問。 沈瑞點頭道:“正是九房族兄。” 王守仁聽了劉忠的話,想起沈瑞的“夢”,道:“棲巖,你對李公怎么看 “李公?性子滑不留手,同司禮監這邊相處的倒是融僑,不過與劉公、謝公比起來,到底少了幾分風骨。”劉忠想了想,道。 因王華在朝的緣故,王守仁早年也曾接觸過幾位閣臣。對李東陽的印象,與劉忠說的差不多,如此倒是與沈瑞之前的“夢言”對上號了。 王守仁心中沉了沉,卻是沒有再說別的,只吩咐沈瑞道:“倒酒” 這一頓午飯,從午初直用到申正(下午四點)。 王守仁滿身酒氣,起身要告辭。 劉忠已經站不穩,口齒不大伶俐地留客。 王守仁擺擺手道:“等我從山東回來,咱們再飲,下次定不醉不歸” “好”劉忠已經要人攙扶,不過神思倒是清明,還不忘吩咐旁邊人取了只錦盒。 “雖與恒云不是初見,可如今既為長輩,總沒有讓小輩空手的道理。”劉忠親手將錦盒遞給沈瑞道。 沈瑞看了王守仁一眼,見他點頭,才接了錦盒,道:“謝過師叔……” 劉忠聽了這稱呼,臉上露出幾分欣慰,不過還是道:“師叔不師叔的不過私下叫兩句,這稱呼人前是露不得的……以后外頭見了,親近在心里就好了,稱呼什么的不必在意。” 王守仁不以為意道:“就算露在人前又如何?難道你不是家父教導出來的 劉忠搖搖頭道:“我到底是殘缺不祥之人,何苦為了我的緣故,使得先生與師兄被人詬病?那些腐儒,無風都能攪起三尺浪,何必為了賭氣去落人口舌?就算你師兄不在意,想想先生的難處。” 王守仁帶了悵然道:“到底難以自在隨心……” 王家的馬車就在胡同口等著,沈瑞將王守仁扶上了馬車。 劉忠道:“我平日出來的日子少,也是摸不準哪日出來。恒云要是有事,就打發人過來留話。不拘什么事,但凡我能做到的,總不會束手。” 沈瑞再次謝過,才跟著上了馬車。 馬車離開胡同,到了街道上,外頭傳來叫賣聲。 王守仁本在閉目養神,此時卻是睜開了眼睛。眼神中一片清明,哪里有丁點兒醉意? “老師?”沈瑞滿心疑惑,卻不知該如何開口相問。 王守仁輕笑一聲道:“恒云莫非在腹誹為師為何與閹宦為伍?” 沈瑞忙搖頭道:“學生不敢只是有些奇怪罷了……” 要知道王華雖至今沒有入閣,可狀元出身,曾為帝師,如今又是教授東宮的幾位老師之一,在士林中口碑甚好。正如劉忠所說的,讀書人多瞧不起內臣,要是旁人知曉王華之子與內臣往來頗深,且其中又有王華的淵源在里頭,還不知會編排出什么話來。 王守仁冷笑道:“真正叫嚷熱鬧的又幾個在朝廷說得上話的?如今批紅權在司禮監,別說尋常文武大臣,就是內閣幾位閣老,對那邊不是也要溫煦如春風,誰敢端著不與閹宦為伍的架子?” 沈瑞默默。 王守仁看著他道:“東宮近侍我已經打聽過,氣候已成,想要未雨綢繆,只能多走幾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