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4章
整個國喪規格,都是按照嫡皇后規格,京里文武百官都跟著繃緊了精神。 三月雖是仲春時節,可北方天冷,乍暖還寒,年輕大臣沒什么,上了年歲的都是勉勵支撐著,誰也不敢告假。連年過七旬的首輔劉健都一日不差地臨祭,旁人再難熬,也要忍著了。 等到三日臨祭完,不少老臣都是由人攙扶著下去。 沈滄雖沒有用人攙扶,不過卻是放慢了腳步,額頭上的冷汗一直沒有停過 沈瑞掐著時間,帶了人在皇城大門外迎候。 看著沈滄滿臉灰敗,沈瑞不由心驚,忙上前去扶住。 沈滄搖了搖頭道:“沒事,就是站久了,有些乏,歇一歇就好……” 扶沈滄上了轎子,沈瑞則是騎馬隨行,父子二人回了仁壽坊。 等到下轎子時,沈滄的臉色已經緩和許多,沈瑞提著的心這才放心。 晚上,上房。 屋子里滿是藥湯子味兒,臨窗的榻下放著一個木盆,里面黑漆漆的。沈滄坐在榻上,合著雙眼,臉上沒有一丁點兒血色。 徐氏紅著眼圈道:“老爺,告假吧……” 第三百九十六章 分煙析產(三) “不必”沈滄擺擺手,口氣堅決。 “可是老爺若是不好生靜養?”徐氏哽咽,有些說不下去。 沈滄道:“如今皇上病著,朝野不安,哪里能這個時候請假?不過是累著了,緩幾日就好了,夫人勿要擔憂……” 沈滄說的輕松,可徐氏哪里不知丈夫的身體已經千瘡百孔?熬了這幾日下來,已經有后患在里頭。 徐氏無聲流淚,心如刀割。 沈滄嘆了一口氣,道:“實是退不得……” 徐氏不是內宅無知婦人,聽丈夫這般說了,自是想得他的難處。 先前御史正盯著沈家,不過是因國喪耽擱才沒有發難罷了,要是沈滄依舊在朝堂中還罷,些許家事即便處置有瑕,也不過幾句非議,不會傷筋動骨;要是沈滄退下來,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人就多了,說不得外任上的沈洲也要受到掛落。 沈滄是沈家的頂梁柱,即便有姻親為助力,可到底不敢也不能倒下。 沈滄這幾日乏的狠了,說了幾句話依舊是閉目養神。 徐氏已經站起身來,在丈夫身邊蹲了下去。 沈滄本人清瘦,可眼下一雙小腿卻是水腫得厲害,比平時漲了一倍,泛著清白。 徐氏的手放在丈夫的膝上,淚珠子滴落在藥盆中。 沈滄睜開眼,看著頭發已經花白的老妻,心中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他會保重自己,在未來半年之內,總要堅持到將沈瑞送上鄉試考場,要不然他怎么能放心。 只是有一件事,卻是宜早不宜遲,過些日子該提及了。 東院,正房。 三老爺坐在榻上,看著對面坐著的妻兒,心里頭軟軟,臉上也不由自主地帶了笑意。 “人之初……” “人之初……” “性本善……” “性本善……” 三太太溫柔的聲音,與小兒稚嫩聲音交融在一起,使得屋子里充滿了生氣 四哥弘治十四年重陽節生日,到現下不過兩生日半,可是按照虛歲算的話,已經是四歲。自打今年年初,三太太就開始給四哥啟蒙。 三太太書香門第出身,不能說滿腹經綸,可能與博學多才的丈夫情投意合、舉案齊眉,給一個小兒啟蒙自不在話下。 同幾年前一心只服侍丈夫的柔順相比,三太太這幾年脫變頗大。她開朗了許多,對于家務事也從熟能生巧,外表看著依舊是溫柔和氣,可還是有些不一樣了。 要說過去小三房都是三老爺一言堂,三太太不過是夫唱婦隨;現下就是三太太里里外外一把抓,不僅照顧著兒子,將丈夫的事也打理的清清楚楚。 三老爺看在眼中,對妻子除了喜愛,也多了幾份敬重。 有句話說的好,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三太太也正是如此。 早先沒有當家管事時,不管丈夫得了什么優待,三太太即便念著長兄、長嫂的好,也沒有想太多;如今這兩年管家下來,她的心里卻是漸生不安。 沈宅上下不過就這幾個主子,沈滄與徐氏都不是奢靡的性子,家中上下吃穿用度都有成例在,每月花用都是有數的;而三老爺因身體孱弱,就是沒有病的時候,也需要人參鹿茸滋養。真要算下來,三老爺一個人的花銷,頂了其他全部人的花用。 三太太不得不想想,以后怎么辦? 沈宅公中賬目,三太太早見過,已故太爺留下產業都是有數的,只有后添的兩個大莊進項多些。 這世上有兄嫂照顧弟弟、侄兒的,卻沒有侄兒養活叔叔與堂弟的道理。真要到了分家那日,想要保養好三老爺的身體,銀子就要如流水似的開銷出去,可銀子從哪里來? 為了有備無患,三太太不由地想起開源節流的事來…… 松江,沈家坊,宗房老宅。 內外依舊是一片素白,京城百姓的國喪已經結束,地上百姓按照區域不同,不少依舊在國喪中。 按照律法,京畿以后的國喪,都是從得了消息那一日算起,官吏二十七日除服、軍民百姓十三日除服。 二月初時沈已經在山東換了水路,打發人先行一步往松江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