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
他已經信了八分,卻是忍不住又探問道:“接著入朝的是哪位?” “焦芳。”沈瑞想了想道∶“此人黨附權閹,抑制南官。” 對于此事他記得清楚,是因為此人入閣后,再次揭開大明官場官員之中的南北之爭。 王守仁這回信了十分。 焦芳,現任禮部右侍郎,天順朝進士,曾為翰林,資歷還在王華之上,有資格入閣。他籍貫河南,年輕時曾有政敵為南人,比較重南北之別。 王守仁只覺得腦子里亂成一團。 他雖滿腔忠君愛國之念,可到底已經是而立之年,不再是熱血少年,不會像少年時代那樣,因韃靼禍患邊城,就天真的想要上折到御前,以為棄筆從戎就能創下一番偉業。 區區一個六品主事,即便曉得風雨將至,可也沒有cao控風雨之能。 王守仁,困惑了。 沈瑞用托詞將即將而至的時局變化說出,心里還真是松了一口氣。沈滄那里,已經有防范之心,總會保全己身;王華父子這里,要是不提醒一下,沈瑞還真過意不去。 同這些人jingzi相比,自己的腦子比不上,還是讓聰明人去發愁的好…… 沈瑞雖忽悠了王守仁一頓,可也將王守仁之前的教訓掛在心上。回到家后,他開始練字了。心浮氣躁,寫不下文章的時候,他就開始練大字,而不是逼迫自己非要一日三篇時文下來。 用了不到半月時間,沈瑞已經調整好自己的學習狀態,與早先無異了。朝廷大事還是交給能擔當的人,他還是要爬自己要攀過的高山。 王鼎還在叫囂,長壽那里收集的黑資料卻是越來越多。 自打同“貴親”相聚,王鼎可沒少折騰,不僅在府學里得知猖狂,少不得也有“衣錦還鄉”的一幕,帶了“鄭皇親”身邊仆從去老家毆打親長,到南城書院去耀武揚威。估計是原來壓抑的狠了,如今才盡顯小人猖獗之態。 臘月里,京城各處婚嫁的人,宴飲也多,這“鄭皇親”出入的門第也越來越高。 張家兄弟終于忍不住,就所謂“鄭皇親”之事,安排人上了折子,追究鄭旺假冒皇親、招搖撞騙一事。 皇帝看到折子,并未交由刑部審理,而是命人將涉案人等收監,御前親審 關系到東宮嫡庶身份,朝野矚目。 皇帝卻是快刀斬亂麻,不過數日,就解了案子。涉案內侍劉山以于預外事的罪名被處死,鄭旺以“妖言罪”、“冒認皇親罪”被監禁,鄭氏女鄭金蓮則被送入浣衣局。 此中多有怪異,皇帝雖是仁君,可這判決也太溫和了些。 內外不少人生疑。 就連壽哥,也是數日輾轉難眠,望向浣衣局的方向心中有所激蕩。只是少年太子,即便依舊頂著任性肆意的面孔,內里也存了心機,并沒有在人前多露出一點點。 旁人不曾發覺,身為東宮大伴的劉瑾最是心細,自然看出小主人的忐忑,無人時帶了心疼道:“皇爺太心軟,怕是殿下以后要為難……” 這般“關愛”之語,壽哥卻覺得刺耳無比。 他闔了眼,沒有應答,面上卻露出疲憊之態。 人都是爹生娘養,這天下有幾人會錯認自己的爹娘?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到底是真正的嫡子,還是宮女所出的庶子,連他自己心里也拿不準了。 周遭都是鬼蜮魍魎。 劉瑾只當小主人為此事難過,忙低聲道:“殿下放心,浣衣局那邊奴婢有故人在,諸事都便宜。” 壽哥一下子睜開眼,望向劉瑾。 劉瑾滿臉慈愛,也正望向壽哥,兩人視線對了個正著。 “勿要多事,坤寧宮那邊……”壽哥垂下眼簾,悶聲道。 劉瑾猶豫了一下,道:“是奴婢思量不周全,東宮確實當避嫌疑,不過殿下放心,老娘娘那邊也會護著的。” 壽哥點點頭,道:“如此。正好。” 是老娘娘么?安排這這個“鄭皇親”出來,是為了針對張家,還是為了自己? 壽哥想到各種可能,越想心里越冷。 他“騰”地一下站起身來,道:“走,去給老娘娘請安。” 宮里如今有皇后、太后、太皇太后,能被稱之為“老娘娘”的,就是太皇太后周氏了。 劉瑾低眉順眼地應了,跟著壽哥出了東宮,前往太皇太后的宮殿。 不想太皇太后宮里,太醫院的太醫幾乎是傾囊而至,皇上與皇后也在,隨即太后也來了。 太皇太后病了…… 學政衙門門前,王鼎只穿著一身中衣,披頭散發地站在那里。 就是一刻鐘前,他被以“品行不端、毆打親長”之名,除了功名與學籍。如今,他已經不再是王相公,又是白身百姓。白身百姓尚且能通過科舉之路,出人頭地;他卻因被革除學籍的緣故,已經沒有了再考的資格。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王鼎如墜夢中,癡癡自語。 學政衙門門口值班差役,有不知情的,看著他這般狼狽,不由暗生同情,低聲與同事道:“瞧著不似惡人,大人向來愛惜儒生,常念功名不易得,怎么處置的這般不留余地?” 旁邊那人知曉此案,輕哼道:“不過是一忘恩負義的斯文敗類誰不曉得養恩大于生恩,此子卻是黑心肝,得了功名就行毆親之舉,為了攀附高門,對于幫扶過的老師也斷了師生之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