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3章
沈琰察言觀色,自是瞧出沈瑞沒有尷尬與忌憚。 雖說這個時候有喬氏添亂,可沈琰還是覺得不好再拖,就指了指沈道:“我今日帶舍弟過來祭送沈玨……” 兄弟兩人穿著素服,即便不說,沈瑞也能知曉其用意。 對于這兄弟兩個私祭沈玨,沈瑞剛開始覺得有些煩,不過想想他們沒有仗著是“姻親”,就隨喬三老爺過去尚書府,也是知趣,便點點頭道:“玨哥在京城故交不多,沈先生與令弟能過來相送,我代二弟謝過兩位……” 沈琰嘆氣道:“即便今日恒云不出城,過兩日我也要帶了舍弟尋恒云…… 沈瑞有些意外:“沈先生可是有什么事?” 即便半年前沈瑞與沈琰兄弟見過面,可也不覺得彼此是能往來無忌的關系 沈站在旁邊,臉色蒼白,面上露出苦痛之色。 沈琰道:“沈玨殤時,舍弟也在臥病中。等到他病愈回書院,得了沈玨的消息,便要死要活的……我追問了,才曉得沈玨生病前,這兩個在一處……” 沈瑞雖年紀比自己小,可沈琰從來不曾小覷過沈瑞。 即是講述前事,沈琰在話中也沒有偏疼沈,而是沒有立場的平和講述,將弟弟對自己說過的事如實說了。沈離開書院,沈玨尾隨,等到下雪,兩人冒雪回書院,晚上沈因風寒高熱,纏綿數日方好,一件不落。 只是同沈告知他,沈琰還加了一段“前言”,將自己婉拒田山長提親,“設計”讓弟弟聽到死心之事也一并講了。 說到最后,沈琰滿臉愧疚道:“雖說是陰錯陽差,可到底是我之過,我本當上門請罪。” 沈瑞不是圣人,要說聽了這緣故,沒有半點遷怒那是不可能。 不過他理智尚在,也曉得沈玨已經十五歲,他的腳長在自己腿上。要是他心里不樂意跟過去,沒有誰會強迫他。 沈因此愧疚難安,顯然是個良心未泯之人。沈琰如實告知此事,不過是怕沈瑞聽聞此事后遷怒弟弟,才將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感冒只是誘因,沈玨之殤確實稱得上“陰錯陽差”。 要是論起因果,這里面確實有沈琰兄弟的不是,可尚書府上下漠視沈玨的人就無辜么? 在幾乎同樣的時間內,兩個不同的少年風寒高熱,小門小戶的沈尚能得到母兄關愛,第一時間被發現患病,熬了過來;沈玨身在深宅大院的尚書府,卻是孤零零自己扛著,直到病故。 相對于沈琰這個兄長,沈瑞覺得自己不合格了。 他低下頭,苦笑道:“玨哥已經走了,這個時候再說誰是誰非也沒有甚意 沈琰見沈瑞并無找后賬的意思,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沈卻是滿臉驚詫,不可置信地望向兄長,好一會兒才滿臉頹敗,耷拉下腦袋。 幾個人都不再說話,燈花“噼里啪啦”直響,就聽到東屋傳來喧囂聲。 沈瑞是尊長輩吩咐過來“看顧”喬氏的,便踱步到了中堂。 就聽到周mama細聲慢語道:“二太太既醒了,作甚不讓大夫把脈?老爺、太太都擔心著二太太,方打發二少爺帶了大夫過來……” “擔心我?是恨我不死吧?我一日不咽氣他們就不安心,非要治死了我不可”喬氏嗓子尖銳。 “哎呀二太太,您可不能這樣說……太太性子敦厚,這些年待二太太如何,大家可都在看著,可不是一句兩句就能抹了好的……”周mama是徐氏近人,自是聽不得這詆毀之詞,忙道。 “哈?對我好?不讓何氏守貞,讓我兒無人侍奉香火是為我好?塞了個短命嗣子給我就是對我好?攔著我疼侄兒就是對我好?瞞著我一個,接了孫氏子進京就是對我好?”喬氏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后已經是狀似瘋癲。 屋子里除了周mama與仆婦婢子,還有隨行過來的大夫。 醫者父母心,雖說這大夫對于喬氏這位沈家二太太殊無好感,可進了屋子后也在“望”。 眼見喬氏眼白赤紅,猙獰間青筋直露,大夫不由皺眉剛要說什么,就見喬氏白眼一翻,昏了過去。 周mama嚇了一跳,不過到底是積年老人,知曉緩急輕重,忙招呼大夫上前看診。 沈瑞在外頭聽到不對勁,也挑了簾子進來。 喬氏面色慘白,躺在炕上。 大夫診視了一番,眉頭緊皺。 等把完脈,大夫說了一堆話,意思是喬氏氣血兩虧、七情抑郁、合該靜養,最忌大喜大怒,如今氣急痰迷,有“卒中”之兆。 如今已經是入夜,山野小莊,即便大夫開了方子,也沒有地方抓藥去。幸好有之前的村醫留下兩包草藥,大夫翻揀了一遍,尋著能用的重新擬了簡方。 張貴家的院子是三合院,住著張貴一家九口人,除了長子長婦,次子次婦,還有未成親的三子與閨女,與長房半歲大孫兒。 同莊戶百姓相比,張貴家的青磚瓦舍頗為氣派體面,住著也寬敞;今日家里來了主家與貴客,張家院子一下子就滿滿了。 不僅需要上房騰出來招待主家與客人,隨沈瑞過來的大夫與一于尚書府下人管事也需安置。 張貴便讓兒女們將東廂三間也都讓出來,一間請大夫歇腳,兩間讓沈家眾仆安置。 長壽、長福都來了。 眼見過了飯時,周mama還沒有從上房出來,長壽就尋了張貴道:“張大叔,二少爺出來時急,還沒用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