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章
老漢也沒敢上前,忙轉回屋里,換了老婆子與兩個兒媳婦出來,將喬氏攙扶到屋子里去。 要是別人看到現下的喬氏,說不得要質疑下她的身份,可因三年前沈珞下喪時,喬氏曾大鬧過,莊頭倒是記得清清楚楚,一眼就認了出來。 只是人扶進屋子里,莊頭卻是不敢拿主意,焦慮地問沈琰道:“沈老爺您看這怎么辦是好?這可是我們府二太太,要是有個萬一,小人闔家都擔待不起 沈琰雖不愿越重代庖,眼下也是沒法子,便道:“還是去請大夫,再叫人往尚書府報信。” 莊頭到底是積年老人,方才慌亂之下,才顯得紛亂些,如今有了主意立時喚人來安排,去隔壁村子請大夫的請大夫,進城報信的進城,倒是的安排得有條不紊。 本沒有沈琰兄弟什么事了,可方才山腳下雇著的馬車已經不在,三、四十里路兄弟兩個總不能走路回去,就只能在祭莊這邊等消息。 隔壁三、四里外就是個大村,有鄉村野醫在,倒是有幾分真本領的,被請了過來,下了幾針,喬氏就幽幽地醒了過來。 因喬氏被安置在東屋,沈琰兄弟就被請到西屋奉茶,大夫也出去開方子,東屋就只有莊頭婆子與兩個媳婦在。 喬氏環視四周,沒有看到想要看到的人,臉上露出失望。 尚書府的親朋故舊,多是猜到喬氏這兩年“靜養”是有貓膩在里頭,可莊子仆婦哪里會想到那么多?在她們眼中,二太太即便花白頭發,看著有些狼狽,也依舊是富貴人。她雖穿著素服,可卻是繡著暗紋,頭上戴了精巧的銀頭面,手上一串銀鐲子,便也在旁躬身奉承。 二太太也不看那兩個年輕媳婦,只看向婆子半響道:“你是張貴家的?” 那婆子忙賠笑道:“回二太太的話,正是老奴。” 這婆子看著雖粗鄙,規矩上卻是不差的,二太太便道:“先前也是在府里侍候的?在何處當值?” “正是,老奴當年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三等婢子,后來去了三老爺跟前服侍,等年歲到了就指了老奴家那口子,二太太不記得老奴,老奴卻是還記得二太太。”婆子帶了巴結道。 二太太就褪下手中鐲子,遞了過去,道:“我不耐煩人多,你陪我說說話 這婆子謝了賞,打發兩個兒子下去,才往炕邊站了。 二太太最是愛潔,眼下卻顧不得屋子骯臟。 她方才雖渾渾噩噩地鬧了一場,可對于沈琰兄弟之前的話也記得清清楚楚。只是方才乍看到沈,心情激蕩之下,顧不得許多,如今躺在炕上,卻是覺得不對味來。 她擰了眉道:“張貴既是祭莊莊頭,那邊香火都是張貴供奉?” 婆子道:“正是呢,老奴家那口子可不敢偷懶,三、兩日就要往山上走一遭,圓墳除草,四時不落。雖說那老家伙貪幾口杯中物,可素日勤快卻是沒得說,要不然大老爺、大太太也不會將這差事交給他這些年……” 喬氏沉默了一會兒,道:“孫家太爺的墓,也是張貴侍奉?” 婆子點頭道:“那自然是,大老爺早交代過,孫家太爺的墓雖與沈家隔著一條道,可一應供應都是一樣的,萬不敢有所怠慢。” 喬氏道:“這三年來,孫太爺那邊除了清明祭日,還祭了幾次?” 婆子想了想,道:“四時三節都是不敢落之前有大老爺吩咐著,如今又有二公子在,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短了什么” 喬氏的手抓著身下褥子,道:“為何要看在二公子面上?” 這婆子像是想起什么,欲言又止,神情閃爍。 孫家與沈家的淵源,在沈家世仆當眾并不是秘密。這婆子看著面相老,實際上比二太太還要小兩歲,當初二老爺為悔婚鬧得翻天覆地時也是十來歲的小丫頭,自然記得真切。 方才不過是一時沒想到,如今被喬氏追問了兩句,自然也想到其中淵源。她雖有心趁機巴結巴結,得幾個賞銀,可也只是巴結罷了,倒是還記得自己的正經主子是尚書府,二老爺這一房實際是分了家出去的,就是下人也是與尚書府這邊的仆人并不混在一處。 喬氏神色木然道:“你們早就曉得,二公子是孫太爺外孫?是孫氏之子? 婆子神色帶了慌張,卻是不敢不回話,便小聲道:“弘治十四年春大老爺帶了二公子來祭拜過孫太爺,往后每年總要來祭一、兩回,倒是并不曾避人。 喬氏只覺得兩眼一黑,嗓子眼一陣腥甜,“噗”地一聲嘔出一口血來,身子也跟著歪了下去。 婆子唬的渾身發抖,忙扯開嗓子喊人。 幸而大夫就在堂屋開方子,人還沒走,急匆匆又轉身進屋,又給喬氏看了脈。 “急怒攻心,這才昏厥,只是本就元氣不足,如今又嘔了心頭血,可好生將養,萬不可再大喜大悲……”大夫起身,帶了不分不贊成看著張貴家的,道:“這位太太看著像是貴人,張嫂子說話可需軟和些才好。” 張貴家的滿臉冤枉道:“這是我們府上二太太,老婆子恭敬還來不及,哪里敢嗆聲?今日我們三公子出殯,二太太怕是受不住才這樣……” 這大夫既是有幾分本事的,到底是悲是怒自然能分辨出來,只是不于己事,也不辯解,只開了方子,就討了診金走了。 沈琰、沈兩個被帶到西屋吃茶,聽到東屋熱鬧,也起身走到門口聽動靜。聽聞二太太嘔血,兄弟兩個都嚇了一跳。不管這喬氏到底是善是惡,都輪不到他們兄弟審判。要是喬氏這個時候有個好歹,即便確實與他們兄弟不相干,可也難保與尚書府那邊再添嫌隙。況且還有喬家那邊,也是不好說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