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沈全忙道:“叔父勿要擔心,瑞哥不過好奇心重些,平日里并未耽擱讀書……我瞧著他該問的都問的差不多,陸三哥那邊能教的也教得差不多了……” 沈漁半信半疑,可沈全與沈瑞關系這樣要好都不攔著,他自然也沒有攔著的余地。 沈瑞卻是如沈全所言,興致差不多了,他不過是將賭戲當成一門新知識,加上些隱晦小心思,才格外留心了些,又不是真的要做一個賭徒。知曉的差不多了,也就撂下手。 沈漁見了,這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陸三郎則是越發佩服沈瑞的心智不俗,之前瞧著他精細模樣,似要將賭戲當成學問一般鉆研,還做了概率表出來,每一個位置出每一張牌的概率都算的清清楚楚,將算學用到游戲上;如今說撂下就撂下,興趣又轉到糧賦與民生上 陸三郎身為戶房司吏,正是主管這些,自然說的頭頭是道。 沈玨、沈環覺得沈瑞好奇心恁重了些,又覺得陸三郎故意顯擺,才引得沈瑞留心這些他所擅長的。 沈全旁觀,卻是聽出不對勁來。 沈瑞初問的是“人均田畝數”、“畝產幾何”、“糧賦多少”、“民役如何”;問完這些,沈瑞又問起松江物件來,長工工錢、柴米糧油、rou蛋蔬菜,想起什么就問什么。 這都是百姓民生。 陸三郎似察覺沈瑞用意,并不覺得不耐煩,反而講解的越發仔細起來。不過他出身富庶,錦衣玉食長大,對于沈瑞所問,有些曉得,有些還真的不知道 倒是引得沈玨、沈環都來了興致。 “我曉得馬價,八兩銀子,年初我爹才新買了匹騸馬……”沈環道。 沈玨道:“端午節時在京中曾隨三叔去文具鋪子買紙,毛邊紙一刀四兩銀子” 沈環又道:“燒酒十六文,蜂蜜十六文,鹽十二文,醬油醋四文,香油四十文,好茶要百二十文,尋常茶葉三十文……” 聽他一口氣說了這些多,大家都愣住了。 沈全想起一事,恍然大悟道:“對了,你們家有個雜貨鋪子……” 沈環笑著點點頭,道:“我二哥打理著,我小時候淘氣,常過去混吃的,聽著伙計們售賣,倒是多記得價價錢……” 沈玨道:“聽說一兩銀子現下值錢八百,竟然能買這些多東西……” 沈全道:“松江富庶,短工日給銀六分,長工年給銀十兩,一人做工,省吃儉用,就夠養活一家嚼用了……” 沈玨算了算覺得不對勁:“短工每月能拿到一兩八錢銀子,長工每月還不到一兩銀子,怎么相差這許多?” 沈全道:“短工一日一結,除了一頓午食之外,其他一概不用cao心;長工卻是需包吃住,且還要供給四季衣服……再說短工要累些,長工這邊多少輕省了” 關于夫役工錢這里,陸三郎倒是知道的多些,道:“也就是松江府,不能說富甲天下,也是天下頂頂富庶之地,才有這樣工錢,別的府縣,不過三、四分銀子一日。前些年我隨家中長輩去鳳陽府,那邊窮的不行,地也貧,但凡刮風下雨,百姓就無以果腹。龍興之地,官府又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百姓餓死,除了施粥之外,就是以工代賑,不過每日不過二錢銀子,就這也未必能到了百姓手中……諸多工事做,河工最苦,你們沿途也見了,如今這是到了深秋,遭罪還少些,盛夏時節,死在運河兩側的役夫不是一個兩個……” 沈玨去年臘月折騰了一回,知曉了凍餓滋味。 他帶了幾分唏噓道:“如此說來,我等還是當慶幸投生富裕之家,不用再為升米辛苦勞碌……” 陸三郎點頭道:“所以說,銀錢才是好東西。有了那個,其他都是小事。你們還小,尚不知民生辛苦,且不可學那些書呆子,學什么‘是金錢為糞土,的做派…那些窮酸,看似頗有風骨,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他們沒有金錢,自然就能裝作清高鄙視;真要有機會撈錢,卻是比尋常人更貪婪……這世人煩惱,多是因銀錢起,不管是豪門大戶、還是百姓人家……” 他不過隨口一說,卻說到沈玨心病上。 沈玨神色陰晦地回了船艙,躺在床上,望著帳子,神色茫然…… 京城,南城,錦衣衛一cao練駐地。 錦衣衛是世職,不少子承父職、弟承兄職的,這些人有不少新丁或是幼丁,在正式入值前,就要經過數月或數年的cao練。 錦衣衛又是天子親衛,素來權重,有世職的人家即便早年清貧,幾代人下來也積攢下一份家底,子弟多是富庶。 cao練是cao練,可閑暇之余,也少不得尋歡作樂。 雖說朝廷禁賭,可三、五好友私下里尋樂子,也是常事。 這一日,錦衣衛駐地,大家就湊了一伙,開了個小局。 這主持做東的是才來駐地的一個錦衣衛幼丁,不過十三、四年紀。被拉過來湊局的,是駐地前些日子來的幾個新人,都是十六、七歲年紀,說話還帶了保定味兒,不過氣勢卻是不弱人,眉眼之間帶了幾分跋扈囂張。 大家即便看不過眼,也不過是私下里嘀咕兩句,只因這幾人大有來頭,所以即便是幾個才進京的鄉下少年,也這般有底氣…… 第三百四十二章 添油熾薪(二) 這兩個少年姓孫,是堂兄弟,一個叫孫顯、一個叫孫會,不過是“小旗”,是錦衣衛世職中最低的,不過對于尋常百姓來說也是高不可攀,因為“小旗”是從七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