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
路上不是調理的時候,沈械那里開了下火藥,沈棟則是解暑散熱的,沈玨這里,則是沈瑞做主,直接叫大夫開了助眠的藥。 待沈玨的藥熬好,沈瑞親自送了過去。 “好生吃藥,好生睡覺已經沒有看族長太爺最后一面,難道最后的相送,你也不露面么?”沈瑞正色道:“枉費族長太爺那么疼你,你就是這樣做孫子的?” 沈玨悶聲道:“我怎么會不露面?按照計劃的日子,不是在‘六七,前就能趕回松江么?” 沈瑞冷哼一聲:“你都成了什么樣子?眼看都要在馬上坐不穩了,還想要如期趕回松江?明日真要從馬背上栽下來,這一耽擱,別說六七,就是七七,大日子也趕不上” 幾晝夜沒有正經合眼,沈玨又不是鐵人,哪里能不累呢? 可是他真的睡不著,整晚整晚都不知自己到底在想什么。這一路上,沈瑞勸解的話早已說了幾車,道理沈玨都明白,可就是心里難受的不行。 想到輕重緩急,沈玨就不分辨,從沈瑞手中接了藥晚,一口飲盡。 藥效十足,沒一會兒,沈玨的眼皮就開始打架,沈瑞眼見他在床上躺了,鼾聲漸起,才端著空碗從他房里出來。 用藥物助眠,這也是沒法子的事。該勸的沈瑞都勸了,可都是不頂用,又不能眼睜睜看著沈玨悲傷損身。 在門口,正好與沈械碰了個正著。 沈械看著沈瑞手中的空碗,皺了皺眉,道:“玨哥如何了?” “已經睡下了,瞧著應不會耽擱明日行程。”沈瑞道。 沈械點點頭,有意無意地打量沈瑞。 他已經看出來,這次沈瑞“自作主張”地請大夫上門,為的就是沈玨,他與兒子不過是附帶。 這兩人關系真的好?沈械一時也拿不準了。 按理來說,沈瑞與沈玨兩個名分上雖成了堂兄弟,可因牽扯到了利益,也該有了嫌隙。 沈瑞察覺出沈械的打量,道:“大族兄還請多節哀,多多保重,這路程才過了一小半,還要一大半的路程要趕。” 要說沈玨散發的是從里到外的哀傷,那沈械無意流出的則是一種焦躁。 不用細問,沈瑞也能明白其中緣故。大明以京官為貴,沈械雖是孫輩只丁憂一年,可朝廷也不會留著缺給他。等他丁憂期滿,想要起復時,到底能不能撈到京缺,撈到什么樣的京缺還不好說。對于年紀將不惑之年的男人來說,執著于權利并不是可恥的事,然而在剛得了族長太爺去世的消息,尚不及悲切時,就擔心這個未免太薄情。 加上沈械對沈玨的冷淡,也讓沈瑞覺得不滿。 沈玨正為本生祖父故去難過,要是沈械這個本生兄長能勸慰一二,多少也會有些效果;可沈械只顧埋頭趕路,對于沈玨的悲傷憔悴視而不見。 沈瑞的話,雖是好話,可沈械卻不樂意聽。這是嗔怪他將路程安排的緊了?還是怎地? 他皺眉道:“為人子孫,回鄉奔喪本是應有之義,路上是趕了些,可也是沒法子的事。玨哥那邊要是不適,就讓他留在這里休整幾日,等鴻大叔他們到了隨鴻大叔他們一路走。他如今是二房嗣子,太爺大事也未必需要他到場…… 沈瑞輕聲道:“這世上有生恩還有養恩,論生恩,族長太爺是玨哥本生祖父;論養恩,族長太爺教導了玨哥十幾年。名分上玨哥如今雖不是族長太爺之孫,可這祖孫十幾年的情分卻是改不了的。” 為本生親服喪按照規制是需“降服”不假,可五服之外還有個“義服”。以沈玨與族長太爺的情分,“義服”期年也不算什么。早在沈瑞、沈玨出京前,沈滄與徐氏就交代過此事。出殯這樣的大事,沈玨更是應該趕上。 沈械對沈瑞印象并不深,只覺得他是個沉默寡言、略有些陰郁的少年,如今見他說話不見服順,口氣中隱隱帶了執拗,心中越發不喜。 他徹底撂下臉,冷哼道:“沒想到,瑞哥倒是個好兄長。我們玨哥,還真的賴你多看顧了……只是他恁地不爭氣,明明幼年也是個聰敏的,在讀書上有幾分天分,不想如今卻是現了下行,一個院試都過不了?” 沈瑞聞言,詫異地看了沈械一眼。 這般陰陽怪氣的,是將沈玨院試失利的原因歸咎與他? 可是科舉考試,考場變幻莫測,靠的除了是運氣之外,就是考生自己本生的實力,其他的影響甚微。沈械這樣說,就有些無理取鬧,這同他平素里端正肅穆的形象不符。 沈械隨口說完,心中也后悔。 他是太焦躁了,才見不得沈瑞一派從容的模樣。加上沈瑞與沈玨、沈棟兩叔侄同庚,那兩個因哀傷與疲憊,日漸憔悴,獨有沈瑞還是一副精神模樣,也讓沈械看著不順眼。 在他看來,沈瑞這樣沒心沒肺的,是對族長太爺沒情分;他卻是忘了,沈瑞又不是族長太爺的兒孫,不過是一族親晚輩,真要為了族長太爺身故要死要活才是怪異。 不管沈瑞怎么裝大人,不過是十五歲少年,自己與之計較就顯得難看。加上沈瑞是代表二房沈滄夫婦南下奔喪,真要關系鬧僵了,以后回京城也不好與二房往來。 想到這里,沈械就強笑道:“是我心情不好,失言了,還請瑞哥勿怪……”說罷,轉身匆匆走了,進了走廊深處一間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