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別的還罷,看到其中一個熟悉的名字,沈瑞心中大固。 這些東西,在六十多年前想來也頗為有效力,否則二房庶支不會上串下跳地要扶持邵氏子打官司爭產業;可在六十多年后,這各項文書上的見證人早已全部作古,這些東西的效力就剩得微乎其微,唯一的作用不是讓邵氏子這一支有資格“歸宗”,而是讓他的后代子孫篤定自己的身份是沈家子弟罷了。 這確實是沈瑞最初想要的。 歸根結底,沈琰兄弟的身份就是一個地雷,偏生知曉的人越來越多,被人揭開來,倒是不至于影響嫡支地位。他與沈玨即便是嗣子即便不是二房子孫,禮法上已經是嫡支正統,這是沈琰兄弟即便歸宗也無法撼動得了的。 可是,當年的事情是二房丑事,被揭開來惹人非議,連故去的三太爺少不得也被人拿出來說嘴。 當年事情,因主要故事地點發生在松江,三太爺即便有激烈之舉,不過是族人知曉,并不為旁人所知。饒是如此,族中對于三太爺的凌厲手段,到底有著不滿。 讀書人奉行“君子之道”,君子恕人以寬是常態,“以直報怨”的則是不 要說曾祖輩分的故事離沈瑞與尚書府太遙遠,那三太爺是沈滄老爹、沈瑞嗣祖父,真要引人非議,且不說逝者不安,就是活著的人也要受影響,家有出婦,并不是什么光鮮事。 邵氏子這一脈,求“歸宗”的事情已經鬧了三次,沈瑞實是不要愿意再發生第四次。即便以沈滄夫婦的態度,他們鬧了也是白鬧,可這舊事被一次次揭開也是惹人厭。 “釜底抽薪”之法,就是去了他們自以為是二房嫡裔的“倚仗”。 一直到回到尚書府,拿著黃花梨木匣去了正院,沈瑞還有種不踏實感。 沈琰這般識實務,確實令人省心,可這般魄力也讓人瞠目。 父祖兩代人的念想,說割舍就割舍了,這樣果決與魄力,以后想要做什么做不成?都說大成就者自有大毅力,這看著就像了。 到了正院,徐氏看到這些東西,也被驚得半響沒醒過神來。 沈瑞想著方才在文書上看到的名字,不解道:“母親,四房曾叔祖即參合進當年的事,支持邵氏子與祖父作對,那祖父還怎么會答應將我娘許到四房… 四房那位曾祖太爺也是奇葩人物,身為嫡支房主,繼承了萬貫家產、良田百頃,卻是個爛賭鬼,將家底輸了個于凈,要不是短命死得早,說不得下一步就是賣妻賣子了。 身為二房曾祖太爺的堂兄弟、三太爺的從堂叔,作證邵氏之子雖是大歸后落地、卻是在沈家時有妊之類的話,實在是太白目無恥了些,不過考慮到他賭鬼性子,見錢眼開樂意為邵氏子作證便也不稀奇。 稀奇的是,恩怨分明的三太爺當年竟然沒記仇…… 第三百二十一章 事難兩全(一) 南城,明時坊,沈宅。 看著面前的一包百果糕,白氏面上帶了歡喜:“這是大哥專程買的?自來了京城,還沒吃過呢……” “浙江會館附近新開的南貨鋪子,以后娘想要吃什么,就打發人過去買?!鄙蜱馈?/br> 白氏聽了,遲疑道:“都說離鄉貴,即便這糕是在京里的做的,可是材料與師傅肯定是南邊來的,那東西售價肯定不菲,家里也不寬裕,嘗嘗鮮解解鄉愁就是,其他的還是算了……” 一邊說著話,她一邊摩挲著自己的手腕,面上隱帶不舍,顯然是想起自己那對金手鐲。 說起來如今正試入了伏,比半月前熱的多,不過白氏用起冰來,已經不再像最初那樣恨不得從早到晚,不過是中午擺上一盆冰借借涼意。 雖說白氏不再大手大腳,達到了沈琰最初的目的,不過身為人子,為幾個銀錢算計老娘,沈琰也生不出得意之心。 若是在地方上,自己什么都不用費心,只等著鄉鄰族親舉家相投,就能做個富貴老爺;進了京城,反而為幾個銀錢束手束腳。 當年為了躲避外祖家,他們一家的戶籍已經挪回松江,偏生他們的身份又是如此尷尬,才將那些東西送到沈瑞手中,再大喇喇回松江去享受沈氏族親的庇護就顯得恬不知恥。 在京的好處雖顯而易見,可是憑自己資質,不是一科兩科的事,沈琰想了想,道:“明年就是鄉試之年,等喬家出了孝期,喬氏進門后,咱們就回南京吧……” 白氏聞言大驚道:“那怎么能行?明年是鄉試之年不假,可后年不還是會試?去年大哥都沒有上京,耽擱了三年,正好應下一科,風風光光中了進士,別說沈家、喬家無人敢再輕視咱們娘幾個,就是你弟弟說親也體面” 說到這里,她不免又帶了埋怨:“照我看,大哥去年就不該聽喬三老爺的話,白白耽擱了一科。要不然現下做進士,早就成了縣尊老爺,何苦還要早晚帶學生賺幾個束惰銀子……” 白氏言辭振振,沈琰聽了卻是哭笑不得。天下讀書人多少人,進士三年才出三百,想要考中談何容易? 想要讓家里早日改換門庭的話,指望他還不如指望沈來得快。 想到沈,沈琰想要離京的心思又生反復。 書院里的田山長頗為看重沈,也指點過幾次,即便如今沒有正式列入門墻,可瞧著意思也不遠。這世上師生也需要緣分的,田山長出身書香之家的大儒,又是京城老戶,桃李紛紛,沈要是真能拜在他門下,對于以后的科舉仕途都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