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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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氏不過是內(nèi)宅婦人,所關(guān)切的不過是沈瑞起居之類。眼見他抽條,衣服掛在身上都晃晃蕩蕩,便怕他苦夏,沒有胃口,除了硬是留飯之外,又將松江那邊口味的小菜給沈瑞裝了兩壇子,準(zhǔn)備叫他帶走。 福姐已經(jīng)八歲,有了小小少女的模樣,因這兩年開始掉乳牙的緣故,小姑娘多了羞澀,嘴巴抿得緊緊的,不過她是五房大老爺夫婦的老來女,父母兄嫂都嬌寵,性子活潑可愛,總是一不小心就張開嘴露了光景。 這般童趣可愛,看的沈瑞的心情都愉悅幾分。 從沈瑛家出來,再去沈理那邊,就是另外一個情景。 這兩年來,沈理雖同二房拉開了關(guān)系,可逢年過節(jié)的往來也沒落下的,這也是族親往來應(yīng)有之義。 沈瑞這里,雖與其見面的次數(shù)少了,可每次沈理見了他,依舊仔細(xì)相問,先問起居,后問功課。 這次見面,依舊不例外。 沈瑞的生活向來規(guī)律,沈理在松江與他相處了兩年多也曉得。待聽沈瑞將最近從早到晚的日常安排說了一遍,沈理明顯地發(fā)現(xiàn)了其中不同。 之前沈瑞雖勤勉,可也極愛惜身體,安置的時間都安排在二更初,是趕早不趕晚;如今夜里學(xué)習(xí)的時間多了一個時辰不說,早起也早了半個時辰,一日下來睡覺的時間竟然不到三個時辰。 沈理皺眉,滿臉地不贊同:“有上進(jìn)心固然好,可你這樣揠苗助長卻未必是好事要是為了一時成績壞了身體,可是一輩子的事” 沈瑞忙道:“早上還練半個時辰拳,飯量也多了半碗,母親那里也常叫人送補(bǔ)湯過來,不敢自苦損身。” 聽了這話,沈理的眉頭皺得更緊,沉聲道:“可是滄大叔身體……有什么不好?” 沈滄這兩年,沒到節(jié)氣變幻時就染恙,沈理去探過病,自是記得此事。 沈瑞聞言,心里發(fā)酸,便點了點頭道:“父親這兩年精力衰減,身子骨一年比一年差……就是母親那里,年輕時思慮太過,坐下了頭疼病,人前強(qiáng)撐著,這兩年也開始用藥調(diào)理……” 徐氏是年輕時cao勞太過的緣故,慢慢調(diào)理幾年也就養(yǎng)過來;沈滄身體的征兆,實是不吉。如今里外都瞞著,可沈瑞常往上房去,與沈滄夫婦相處的時日越多,這事卻是瞞不住他。 不僅沈滄,就是三老爺,如今為了兒子一心上進(jìn),難道就真的對身體無損?不過是他年輕,又調(diào)養(yǎng)了幾十年,如今勤勉雖勤勉,且有節(jié)制,一時還不顯罷了。 沈滄與徐氏每提及三老爺?shù)纳眢w,都十分憂心,可卻沒有阻止他科舉的意思。憑借三老爺如今的熱火勁兒,就是沈滄夫婦想攔,多半也攔不住。 沈理臉上露出擔(dān)憂來,他向來敬重沈滄這位族叔,當(dāng)年剛?cè)刖r也受過二房照拂。 之前的疏遠(yuǎn),不過是見朝中幾位閣老斗得越來越厲害,沈理心驚膽顫之余,不愿將二房拉近這泥潭。 有沈滄在,二房能自立;若是沈滄倒下,沈瑞這樣年輕就要支撐起門戶來,生員身份自然是不夠看。 “怨不得你著急”沈理嘆氣道:“只是官學(xué)里教的慢,你這樣閉門造車實不是辦法。六哥旁的也不能幫你什么,只時文這里或許還能提點你一二。以后每旬你打發(fā)人送了新文章來,我改了再叫人給你送過去。每月月底趕上我休沐的日子,你再親自過來一趟。” 說到這里,他帶了幾分不忿:“六哥真后悔當(dāng)初沒攔著你拜師王伯安,要不然在翰林院給你尋位良師又有何難?結(jié)果你白背了弟子之名,卻不得師長教導(dǎo)” 沈瑞訕訕道:“老師他有大才,雖歸鄉(xiāng)養(yǎng)病,可也時常來信教導(dǎo)與我。” 沈理正色道:“我曉得他策論做的好,肚子里有真知……不過瑞哥可隨著王伯安做學(xué)問,卻不可學(xué)其狂妄。若非他少年輕浮,呼嘯京中,為士人所忌,焉能有這些年蹉跎?前事不忘后事之師,少年銳氣不是壞事,卻當(dāng)時時自省,很不必鋒芒在外” 沈瑞起身聽了,應(yīng)道:“六哥放心,我只知自己多有不足,勤能補(bǔ)拙還來不及,又哪里有驕傲的資格?” 沈理搖頭道:“不可狂妄,卻也不能沒有底氣家世、功名、姻緣、品貌,你處處不輸旁人,又有什么沒底氣的?” 沈瑞苦笑道:“既出身書香仕宦人家,讀書舉業(yè)是根本,只這一點,弟弟就心虛氣短了……去年童試,到底粗淺,實不算什么。明年鄉(xiāng)試,才是真正試金石。我原就曉得自己根基薄,先前壓根沒想著這一科,想的是四年后,不想?yún)s是時不待我” 沈理低頭尋思了一會兒,道:“瑞哥到底是什么想的?就算明年鄉(xiāng)試能過了,后年會試不還是卡住么?” 沈瑞沉默了半響,只覺得嘴邊的話有千斤重。 沈理臉色一白,道:“滄大叔的身子糟糕到這個地步了?竟撐不到下一科 沈瑞耷拉著腦袋,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這件事,沒有人告訴他,他卻從蛛絲馬跡上推測出來。 沈滄、徐氏之前那么看重三老爺,如今明知他讀書備考不妥,卻只是私下?lián)鷳n,沒有攔著;對于沈瑞、沈玨兄弟兩個的勤勉,也是欣慰中只有鼓勵。 這夫妻兩個行事,都同以往不一樣。 不管是對喬家的處置,還是對沈瑞備考的縱容,還有對沈琰兄弟的處置,都透著幾分急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