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書齋里,沈舉人早已沒了興致,正摟著哭泣不已的賀氏柔聲安慰。 他也是四十多歲的人,因閨房之樂被老娘闖進門大罵,自己面上也掛不住。何況賀氏不過十幾歲的新婦,一切都是聽從他這個老爺的,本沒有甚錯處。 賀氏是真的羞臊了。 賀家九房即便日子窮迫些,可女孩也是閨中規規矩矩養大的,哪里聽得過這些污言穢語? 當時這書齋并非只有他們夫妻兩個,院子里還有仆婦婢子在,往后可怎么見人? 還有張老安人在這邊昏厥過去,雖是沈舉人頂撞所致,可不知道的說不得就會將不是推到她身上。 “嗚嗚老爺,安人不喜妾身,就讓妾身回賀家去…”賀氏邊說邊哭,十分可憐。 “莫要哭了……”沈舉人給她拭淚,安撫道:“都哭成小花貓……她不是不喜你,誰進了這個門,她都不喜歡……她不服老,還惦記自己當家作主的威風呢” 賀氏聽他口氣中對張老安人并無多少尊敬之意,即便方才張老安人昏厥過去也不過是打發人送過去,就抽咽兩聲道:“都是我不好,以后再不敢來書齋陪老爺…要不在主院那里老爺也改了?再有第二回,可叫人活不得了……”說到最后,已是戰戰兢兢,驚恐中帶了黯然。 沈舉人如今這般賣力,除了想要收服賀氏,也盼著再添嫡子。 又因關系到子嗣,沈舉人理直氣壯,并不覺得自己夫妻“敦倫”就是好色荒唐。 可是張老安人今日這一出,卻讓他成了個大笑話。 他覺得自己的忍耐已經到頭了,下定決心這次無論如何要將張老安人送到莊子上去。 等到了那邊,鬧騰不起來,張老安人就消停了。 “有老爺在,你怕甚?老安人糊涂了,等她去了莊子后,家里就清凈了……”沈舉人道。 賀氏雖流淚,心中卻一陣狂喜。 即便有沈舉人撐腰,可家里有個張老安人在,仆人中就有不少人“倚老賣老”;等張老安人走了,自己才是這個家里名副其實的女主人。 夫妻兩個正說著話,就有小廝來稟,大夫已經接來。 不管心中對張老安人有多少不滿,在外人面前沈舉人還是要遵守孝道。 賀氏從床榻上起身,猶豫著要不要隨沈舉人去。 沈舉人見她雖雙眼含淚,可這動靜之間依舊面帶潮紅,就按著她坐下:“好生躺著……老爺要去那邊陪著,你自己搗鼓著了火,老爺現下可沒空滅火… 賀氏雖沒心思去琢磨這個,可身子是誠實的,到底不敢隨意動,乖巧地坐在床上,目送著沈舉人離去。 等沈舉人離去,賀氏的臉就撂了下來。 活了十幾歲,她還是平生第一回受這般辱罵。 想著張老安人那刀子似的惡言惡語,賀氏就渾身發抖。 那些話要是傳出去一句兩句,她往后也不用抬頭做人。 她本是打算將張老安人當個擺設,兩下里“井水不犯河水”就完了,畢竟世人重孝道,自己兒媳婦身份在這個擺著。 可張老安人對她沒有半點善意,她對張老安人也只有越發厭惡的,莫名地生出“有我沒她”的念頭來。 不管沈舉人方才那句送老安人去莊子上的話是真是假,賀氏都已經決定想法設法促成此事。 張老安人房里,大夫坐在床邊,給張老安人診了脈。 “老安人是急怒攻心,方致昏厥……到底是上了年歲的老人家,以后還是勿要使其動心火的好……”大夫常來沈家四房,對于四房的事情多少知道些,說這話時,望向沈舉人的目光就帶了幾分莫名。 沈舉人雖有些不通世情,可對于寡母這些年來卻是真心孝敬;沈瑾更不必說,打小被老安人當成心肝寶貝,祖孫兩個只有好的。 那能氣的張老安人昏厥的,不是沈舉人父子的話,就只有沒露面的新太太 那新太太是賀家宗房養女,十里紅妝地嫁進來,有著如此倚仗,底氣自然十足。 這張老安人也不是省事的,婆媳兩個定是“針尖對麥芒”,只是不曉得沈舉人這“孝子”會幫著哪一個? 或許在張老安人看來,母子之情乃是天性,恒久不變;可在沈舉人這里,一次次消磨,已經只剩下厭倦。 不過,他想要盡快送張老安人去莊子“靜養”的打算卻是落空,因為張老安人這次生病來勢洶洶。 沈舉人雖不耐煩去做床前孝子,可也不是黑心肝的,就真的能狠心地將病中的張老安人送走。 他不樂意過去侍疾,就只能由沈瑾這個做兒子的代勞。 可是,有沈瑾在張老安人床前服侍,賀氏這個年輕繼母便只好避閑,每天不過早晚陪著沈舉人過去露一面,問問張老安人湯水起居。 對于賀氏這般規規矩矩的行為,沈舉人十分滿意。 卻是累了沈瑾,連個與他換班的人都沒有,晝夜服侍在張老安人榻前,堅持著不倒下都是好的,哪里還有功夫與精力去讀書…… 京城,沈宅。 沈瑞與沈玨等人在三房讀完書,就回了九如居。 月底宴客的帖子已經擬好,早已經派送出去,明日就是宴族親姻親登門的日子。 其中有一家,沈瑞頗為留意,那就是前國子監祭酒喬家。 喬家是大老爺、二老爺的姨母家,也是二太太的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