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且不說鄭氏尚未扶正。還是妾室,就是扶正做了繼母又怎樣?就憑孫氏對沈瑾的大恩,只要鄭氏待沈瑞有半點錯處,就是忘恩負義,連帶沈瑾都要受人斥責。 沈家書齋,沈舉人坐在書桌后,面帶猶豫。 他今年才四十出頭,正值壯年,喪妻三年,總不能一直做鰥夫。早先孫氏病重時,他曾想過扶正鄭氏,后來林林總總出了許多事,沈瑾也寄名為嫡子,他便熄了這個念頭。 兩年前,沈舉人期年除服時,不是沒想過續娶之事,可總沒有合適人選,不是家世不好,就是自身有不足。如今兩個兒子已經出孝,沈瑾也到了該說親的年紀,內宅總要有人做主,這續娶之事不好再拖了…… 第五十七章 玉軟花柔(三) 聽到沈瑞過來,沈舉人有些意外。 對于這個兒子,他心情頗為復雜,三年的時間不長不短,四房的境況卻已不如從前。沒有了孫氏嫁妝出息的帖子,四房每年公中收益銳減。同沈瑾、沈瑞名下的產業相比,四房的祖產與后添置的產業就有些不夠看。 沈舉人三年前是撒手掌柜、不問經濟,管了三年家,倒是走上另一面,開始愛計算銀錢起來。他前半生,固然沒有人指著他的臉說他“吃軟飯”,可那些嫉妒他娶了富妻的族兄弟也沒少說酸話。他之所以將家務都托給妻子,未嘗不是沒有底氣的緣故。自己當了幾年家,知道財迷油鹽,便開始節儉算計起來。 如今孫氏產業歸了沈瑾與沈瑞,這兩兄弟雖沒分家,可也無需在依附他這個老子,沈舉人心中就有些古怪。別說是沈瑞,就是對沈瑾,他也有些膈應。沈瑞還罷,畢竟是孫氏骨rou,孫氏念著這個兒子還說的過去;沈瑾不過是庶子,也比他這個丈夫強了?一句話都沒留給他,反而將嫁妝分一半給沈瑾。 人人都當沈瑾是四房未來的頂梁柱,難道當他是死的?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一個家里也只能有一個當家人,自己年齒漸長,長子卻逐漸長大,這種滋味除了欣慰,還有些晦澀。 有沈瑾在前,沈舉人對沈瑞這個本來沒有什么父子之情的兒子惡感反而少了許多。只是因生疏太久,一時不知當如何相處。 “也正想打發人叫你,今日是你出服后頭一日去族學,功課可跟得上,與族兄弟們可和睦?”沈舉人叫了兒子進來,甚是關切地問道。 沈瑞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心里納罕不已。這沈舉人怎么了?不是向來擺著嚴父的譜么?昨日除服儀式后還訓斥他一番,這怎么就變了態度? “回老爺話,功課勉強還跟得上,同窗也多是舊識,甚是和睦。”沈瑞恭恭敬敬地回道。 沈舉人見他如此恭敬,面上越發柔和,撫了撫胡子道:“你剛到家里,若是有甚不便宜之處就開口,為父為你做主。你那屋的擺設,都是我布置的,要是有不合心之處,盡管與我說。” 沈瑞雖知道這幾年四房家務由沈舉人管著,可也沒想到他從三年前道貌盎然的偽君子成了絮絮叨叨的“管家婆”,一時不由愣住。 沈舉人見他不語,橫眉道:“是不是有甚難處?還是有人敢怠慢欺負你?” 沈瑞醒過神來,見沈舉人目光“殷切”地望著自己,雖覺得怪異,可還是做靦腆狀:“并無人欺負兒子,只是兒子遇到為難事,想要請老爺幫忙。” 沈舉人聽了,眼睛一亮,道:“你年紀小,遇到難處,不找我這個做爹的,還找哪個?到底怎哩?” 沈瑞小聲道:“老安人方才賞了兒子四名婢子,可兒子身邊如今已經有兩位jiejie服侍。大哥院子里只有四人。我這里倒有了六個,到底與禮不和。我每日去族學,院子里活計又不多,婢子閑著也怕淘氣。想著老爺這邊書房事繁,才是最需要人使喚的地方,老爺就幫兒子一把,讓兩婢來這邊當差。” 沈舉人聽著老安人賞四婢,心頭就有些火起。老安人安排婢子給孫子雖不是什么大事,可也得知會他這個做老子的一聲。如此越過他,老安人又想做甚?至于沈瑞婢子多過沈瑾,在他看來,倒沒有什么。沈瑾即便記名,可沈瑞方是真正的嫡子。要是沈瑾因這種小事與弟弟計較,那心胸也太窄。想到此處,沈舉人又想要順水推舟促成此事,也給沈瑾提個醒,省的他忘了自己個身份。 沈瑞見他神色變幻,心中摸不準,忙道:“這兩位jiejie都是老安人精心調教過,看著就清秀安靜,服侍老爺筆墨正合適。如今她們既有幸跟著兒子過來,不管老爺留不留,也當進來與老爺磕個頭。” 聽沈瑞這么一說,沈舉人倒是有些好奇,老安人房里的丫鬟他都見過,這撥到前院的是哪兩個?若是尋常小丫頭子,沈瑞也不會這樣稱贊。 他便點點頭,沈瑞就高聲道:“秋月jiejie、冬月jiejie,還不進來給老爺請安。” 兩婢聽了書房里動靜,雖心中疑惑,可還是老實進來,對著沈舉人跪下去。這兩人雖是家生子,可這幾年都跟在張四姐跟前,沈舉人自是看著眼生。不免多看兩眼。 兩婢今日都是精心裝扮過的,粉色夾襖,雪青色裙子,頭上也釵環具全,襯著人越發嬌嫩。又是十五、六的年歲,正是花朵般的年紀,眉眼含情的姿態,沈舉人就有些移不開眼。 兩婢已是脆生生道:“婢子秋月(冬月)見過老爺,請老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