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八房老太爺冷笑道:“就是,要是族中縱容此事,那沈家還有什么顏面立足松江?侵奪孫氏產業,真是好厚面皮?族親血脈且不論,只恩將仇報這一條就讓人不恥!除了在京的二房,沈家八個房頭,哪個沒受過孫氏的好處?萬八千兩銀子,好大便宜,就讓人喪了良心不成?” 五房太爺跟著道:“樹有枯枝,族人中難免有行事不端者。小宗五世而遷,沈家聚居松江,傳承不止五代,不過為族親可依。若是族親不親,黑了心肝,倒是比外人更可怕哩。我等老實之人,實不敢與這等族人論親!” 三房與九房先是羞惱,可聽到這里已經底氣不足。 三房與九房為何吃相這樣難看,因三房掛著書香望族的牌子,行的是商賈事,最是重利輕情;九房則是諸房頭中,產業最薄者。正因如此,這兩房人才不顧面子,也早就打定主意與四房扯皮,才敢占這樣的便宜。 族長太爺說的是沈族名聲,八房老太爺說的是恩義,五房太爺說的是親緣。 即便沈氏族人是一個老祖宗,可外五房早已是無服親,有族人之名,實際上血脈甚遠;就是內四房,老一輩還罷,還是有服親,傳承到小一輩,都要出服了。族長太爺真要借題發揮,將三房、九房逐出沈氏一族,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三房雖富裕,可沒有沈族做招牌,沒有出仕的族人做庇護,就是一塊肥rou。而九房本就因虧待沈理父子名聲有瑕,出族后難保有人為了討好沈理落井下石。 三房老太爺與九房太爺心都稱不上方正,難免用險惡心腸推斷他人,反而被五房老爺這一席話嚇到,有了顧忌。 沈瑞看著這一場大戲,心中已經踏實下來。怪不得族長太爺要“族議”,沈家八個房頭,六比二,這個“公道”族長太爺還真主持得了。孫氏嫁妝既能在族譜上記上一筆,還能使得孫氏故去后混個贈封,那就絕對不會便宜了眼前這些小人。 他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沈瑾,沈瑾臉上,露出幾分失望,不知是失望孫氏嫁產的消失,還是失望族人侵產的丑陋嘴臉,明明面容依舊稚嫩,卻像是一下子長大了。 察覺到沈瑞視線,沈瑾轉過頭來,面上的失望已經斂去,露出幾分關切,低聲安慰道:“二弟別怕,有族長太爺在,有六族兄在!” 沈瑞不想說話,便點了點頭,轉過頭去,望向沈理。沈理面上帶了幾分嘲諷,卻是安坐如山。 屋子里一下子緘默下來。 沒有人先開口,只有沈舉人“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惡狠狠地望向三房與九房諸人,面上再無半點溫文儒雅。 屋子里的氣氛越發壓抑,還好這時外頭傳來動靜,有小廝隔著門稟道:“老爺,兩位太爺來了。” 眾族長聞言,齊刷刷望向沈理。 沈理也不起身,只大喇喇道:“請兩位太爺進來。” 來的是沈理家下仆,才有這樣稱呼。 話音剛落,門口便過來兩人,正是走了沒多久的沈江與沈漣。兩人臉色惴惴,各找各爹,一個望向族長太爺,一個望向三房老太爺。 族長太爺呵道:“跪下!” 沈漣還懵懂,沈江已經“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族長太爺也不多問,起身舉著拐杖,狠狠地抽到沈江背上。沈江一個趔趄,歪倒在地,臉上露出駭色。族長太爺的拐杖已經雨點般的落下,沈江亦不躲避,只堆萎在地上,咬牙受著。 眾族人看著心驚,宗房大老爺忙上前拉住族長太爺胳膊:“爹……二弟不是貪財的性子,定是被人糊弄了,您先聽他說兩句!” 族長太爺怒道:“他是四十八,不是十八,難道還不知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沈江,滾回去將契書拿來,老實地還給四房,否則就滾出沈家!” 沈江抬起頭,臉色刷白,額頭上是黃豆大的冷汗,祈求道:“爹,那幾處產業孩兒是不該占便宜低價買進,可那花的是屈氏的嫁妝銀子……” 不等他收完,族長太爺冷聲道:“你還有臉說,屈氏三十年前嫁入沈家,壓箱銀子不過一千兩,我倒是不曉得她竟能置辦上萬兩的產業。平素她眼皮子淺,從公中沾個三瓜兩棗的,念在她給你生兒育女的份上,也無人與之計較。這回倒是攛掇你奪人產業,此等不賢婦人,不堪為婦,不堪為母,讓她去家廟為兒女祈福去吧。” 沈江抬起頭,道:“爹,三姐、四姐婚期都在年后……” 族長太爺冷笑道:“那又如何?難道就因你們要嫁女,嫌著嫁妝少,就去奪他人嫁妝?我的兒孫,做不得這樣丑事,沈氏一族也容不得這樣黑心肝的人。要么交還契書,給四房賠罪,要么滾出沈家,去公堂上好好辯辯,以交易為名為名侵占他人產業到底該受甚責罰!” 老爺子擲地有聲,并沒有給沈江其他選擇。 沈江抬起頭,看了族長太爺一眼,又看了沈舉人一眼,哆嗦著嘴唇,小聲道:“爹……那過戶交割的一萬兩銀子……” 三房與八房諸人被族長太爺這“訓子”場面個唬住,皆屏氣凝聲。族長是真發威了,除族后頭還連著送官,這便宜誰還敢占?他們心中早已悔了,無非也跟沈江似的,擔心交割出去的真金白銀。 族長太爺冷哼道:“冤有頭,債有主,既然被陳永善詐去,自然向他追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