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茶樓雅間
廣渠門的甕城里,有一家名叫茗香軒的茶樓,堪稱京城三大茶樓之首。 就在方才晉南公主的車隊過城門時,其上二樓的雅間里,一個不過十八、九歲,容貌艷而不俗,濃妝艷抹,身材略顯豐腴,著嵌金絲錦衣、大紅繡牡丹褶裙,外罩著個薄紗帔巾的女子,指著窗外一臉興奮地笑道:“來了來了!” 因為動作太大,桌上的茶杯都被她的帔巾帶翻了,一側的丫頭手疾眼快,已經無聲無息地收拾干凈了,半分沒打濕她的衣裙。 正是新河縣主了。 而與她同席,靠窗臺直打瞌睡的,則是個帶著碧玉簪、著繡纏枝花紋絳紅衣袍的男子。 男子二十四、五歲上下的年紀,膚白,薄唇,劍眉,卻長了雙眼角略垂的眼睛,兩頰微微凹陷,顯得陰森,看人的時候眼神亦帶著郁郁之氣,令人懷疑他在打壞主意。 事實上,了解信陽郡王的人都曉得,他還真是一直在打壞主意。 信陽郡王掃了一眼兀自興奮的縣主,打了個瞌睡問:“你把本郡王這兒來,就為看這個?好大的出息?!?/br> 新河縣主頓時不高興了,嘟著嘴道: “表叔有出息,不照樣跟著我在這瞧熱鬧嗎?” “那可是正經嫡出公主,你瞧瞧上面那位,可寶貝她得很,你不怕?”信陽郡王無聊地說道。 新河縣主渾然不在意:“謝霽在浙西鬧了那么大的動靜,回了京不照樣連宣詔都沒有,皇后更是被太后壓得死死的,這輩子怕是都要幽禁了,她將來未必如我呢,我怕她做什么?” 信陽郡王呵了一聲,手剛伸出,丫鬟已將溫度正好的茶水,放在了他的手中。 “不怕以后,而是怕現在,這好歹是太后要的東西,若是毀在你家仆從的手上,你以為自己摘得出去?就算那位不動手,太后能忍得?你觸這霉頭做什么?” 他說這話的時候,新河縣主已經看見他的家仆攔了自己的人,立時不高興起來: “陛下忙江山呢,我一沒造反二沒偷他的,你見他幾時斷過這雞毛蒜皮的?琳瑯為了個林昭都要瘋魔了,不也就禁足而已嗎?” 信陽郡王皮笑rou不笑地看她:“那是因為琳瑯有太后護著,你呢?” 新河縣主抿著嘴笑:“太后如今自顧不暇,指望著宗室們呢,我爹可是帶兵打仗的郡王,有些臉面的?!?/br> 她說著,小女孩兒般地抱著他胳膊晃:“我不管,今兒非要出氣,叔若幫我,我那兒新得的兩株三米高的珊瑚,我親送到你府上去?!?/br> “沒說不讓你出,”信陽郡王放下了酒杯,目光森然,說話都冒著冷氣,“只是得換個法子,將你摘出來?!?/br> 新河縣主目光一亮:“就知道表叔最疼我,你快說說。” 只是還沒等信陽郡王開口,就聽見門外有個溫潤的聲音響起: “茵兒,我就知道是你,叔父如今帶兵在外,就沒了能拘束你的了?竟還纏著表叔胡鬧?!?/br> 屋內那些丫鬟仆婦,個個俯首對著新進來的那人俯首在地,而新河縣主——謝茵——見了這聲音的主人,立刻不加掩飾地喜上眉梢,起身胡亂施了個禮,笑嘻嘻地說道: “裕王殿下安?!?/br> 裕王,當今昭明帝長子,生母德妃,謝霑。 也就是謝霽的長兄。 謝家的男兒長得都不丑,謝霑自然也是,不過相較于謝霽眼角眉梢自然流露的溫良之態,謝霑這人劍眉虎目,懸鼻薄唇,棱角分明。 但因此人唇邊常帶笑意,倒是略略緩和了攻擊性,給人一種踏實的武能安邦,卻又不是嗜殺之人的印象。 信陽郡王見他進來了,并沒有起身,而是坐在那兒欠身:“裕王安?!?/br> 謝霑任由新河縣主抱著他的胳膊撒嬌,對著信陽郡王拱手道:“難得在這兒見了表叔,身子可好些了?” “承惦記。”信陽郡王還是那么懶散,不過任誰都能看出,他心情因為謝霑的到來,顯得很不錯。 新河縣主不耐煩那些官腔,見謝霑穿了身戎裝,額上還有些汗珠,立刻命人洗了干凈的帕子來,笑問: “那群小崽子死絕了?就讓你這么帶著汗從演武場出來?受風了怎么辦?” 謝霑聽她說得粗鄙,抬手戳了一下她的額角:“好歹是個姑娘家,不嫻靜就罷了,開口這是什么話?” 謝茵俏眼一翻:“大哥哥要聽嫻淑的,去晉南那兒,在我這兒做什么?” 謝霑滿面無奈的樣子,接過茶杯掃了一眼窗外,淡淡地嗔怪道:“那是我的妹子。” 信陽郡王聽見這話,下垂眼睛一翻,沒說話,而謝茵則毫不氣地嗤笑出聲。 “隔母的,算什么妹子?”她靠在桌上,“再說了,晉南算你的妹子,我就不算了?裕王哥哥和我玩在一處的時間,可比與晉南長呢?!?/br> 她說完這話,眼見謝霑的表情沉了下來,立刻嘟嘴,作勢起身道:“算了,是我得罪了你的親妹子,我這就進宮,去向她賠罪?!?/br> 謝霑見狀,立刻拉住她,軟了語氣勸說道: “我好意勸你,你倒一句一頂。若我不拿你當親meimei看,今日定要出去攔阻的。” 謝茵乜斜著眼睛看他,眼球一轉笑道:“我的好殿下,只要你許我這一次報了仇了,以后我再也不找晉南的麻煩就是了。” 謝霑這方舒展了眉頭,卻依舊搖頭道:“這次也不要,一筆寫不出兩個謝字,到底都是兄弟姐妹?!?/br> 信陽郡王接口道:“一筆,連一個謝字都寫不出呢。” 謝霑登時無語,謝茵笑得伏倒在窗臺上:“還是小叔叔心疼我。” 信陽郡王再打了個呵欠,看著窗外,百無聊賴道:“茵丫頭不能動手,但我姓呂,不是你們那一筆寫不出的謝字,自然是和誰好,就幫誰了。” “表叔——”謝霑忙還要開口,信陽郡王卻橫了他一眼,“你別管,我這口氣,也不單為了茵丫頭?!?/br> 謝茵急忙過去捂住謝霑的嘴,對信陽郡王拼命點頭:“就是就是,咱們敬老,都聽表叔的?!?/br> “……”二十五歲的老人用力瞪了她一眼,卻在她的嬉笑之下,微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