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8章
司馬家也不避諱,以封地中民戶的戶調為“諸侯秩”,以民戶的田租為“侯奉”。 三分食一,即毎一民戶的戶調和田租以三分之二交給朝廷,其余的三分之一則交給受封的王公。 當然,這么封也是迫于形勢。 很多土地人口已經事實上歸士族豪強所有,他們在自己的土地上建起一座座塢堡、莊園,不管司馬家承不承認同不同意,士族豪強們不可能再吐出來。 司馬家這么弄,只是在法理上予以承認。 中原正式進入士族狂歡的時代。 司馬家也被推上巔峰。 以前很多中立的士族,也開始上書魏帝曹髦。 “天命無常,惟有德者居之。司馬公乃至德之人,陛下理應禪讓,再續堯終舜始之德,陛下亦有堯之賢名,且司馬公不絕魏嗣,不斷陛下天下之禮,依山陽公之舊事……” 陵云臺中,皇帝曹髦看得青筋直冒。 司馬家為了篡位,什么都拿出去賣了。 賣的還是曹家的東西。 這也是為何曹髦欣賞楊崢的原因,天下,你可以取,但堂堂正正以力取之,而非司馬家無所不用其極。 這一刻,曹髦心中再無猶豫。 被囚禁在宮中如金絲雀一般的日子,他也過夠了。 計劃早就醞釀多日。 司馬昭其實對皇城屬于管制,所以曹髦能在宮闕中訓練士卒。 人不多,只有三百,但對付司馬昭和他身邊的十幾甲士足夠了。 令李昭、焦伯在陵云臺下布置甲士。 又召見侍中王沈、尚書王經、散騎常侍王業。 王沈是王昶之侄子,東郡太守王機之子,王機曾參與陷害曹植之事,所以得魏文帝器重,算是深受魏恩。 王業與王經一樣,出身寒門。 這三人在曹髦看來,都是不怎么可能出賣他的人。 王沈與王業都是陪同曹髦多年之人,曹髦能用的只有他們。 而且司馬昭也不怎么器重三人。 “司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吾不能坐受廢辱,今日當與卿自出討之!”曹髦盯著三人道。 王沈、王業二人沉眉不語。 王經苦勸道:“昔魯昭公不忍季氏,敗走失國,為天下笑。今權在其門,為日久矣。朝廷四方皆為之致死,不顧逆順之理,非一日也。且宿衛空闕,兵甲寡弱,陛下何所資用;而一旦如此,無乃欲除疾而更深之邪!禍殆不測,宜見重詳。” 司馬家掌權不是一天兩天,現在頒布占田令、五等爵制,士族、黎庶皆愿為之效死。 實力相差實在太大了,一旦失敗,禍福難料,危害更甚。 曹髦將懷中詔令擲于地,“行之決矣!死有何懼?吾寧死也不愿茍存!況不必死邪!” 即便再忍下去,等下去,曹魏也不會有起色。 “大魏若亡,朕先殉之!”曹髦轉身,不再看三人。 三人卻全都跪在地上。 君臣皆淚流滿面,不過有人是真的,有人是假的。 “陛下計將安出?”王沈問道。 誅除權臣當然需要一個計劃。 曹髦卻并沒有透露出去,“公等靜待即可。” 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什么說的。 三人告退。 曹髦入宮拜見郭太后,郭太后亦垂淚不已,但也僅僅是流淚。 司馬昭大封群臣,郭家也在其列,司馬昭還未封公,郭太后的從兄郭德已經是廣安縣公,封地七十五里,邑一千八百戶! 所有士族都站在司馬昭一方,一個郭太后也無能為力了。 曹髦拜別太后,回到陵云臺獨坐,望著夜空。 明日是朝會的日子,只要司馬昭入宮,李昭和焦伯訓練的甲士就能將他砍成rou泥! 事實上,事情的成敗,曹髦已經不在乎了。 即便殺了司馬昭,曹髦也知道自己的結局。 很可能士族會再推舉一個司馬相國、司馬大將軍、司馬太傅來。 司馬家不僅僅只有司馬昭一人。 最近兩年,司馬昭的兩個司馬炎、司馬攸都嶄露頭角。 司馬炎剛剛成年,何曾就有評價:聰明神武,有超世之才! 更無恥的是士族們爭相吹捧:非人臣之相! 每每想到這些往事,曹髦都心如刀割。 士族,他已經不指望了。 能讓曹魏再延續幾年的唯一可能,就是拔劍而起,魚死網破。 用自己的血濺司馬家一身,讓他們知道大魏還有血性在。 這其實也是曹魏最后的反抗。 “陛下,夜已經深了,還請入宮安歇。”卞皇后溫婉的聲音出現在身后。 卞皇后的姑奶奶正是魏武的卞夫人。 曹氏與卞氏同病相憐,一樣被士族們舍棄。 此刻,這個溫婉的女子并不知道明日曹魏的命運將迎來巨變,她只是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和不安。 曹髦cao勞國事,無心女色,兩人多年無子。 曹髦刀劍般銳利的眼神溫軟了許多,“朕不困,皇后先去歇息。” 卞皇后將一件錦裘披在曹髦身上,順從道:“陛下有少康之志,蒼天必會庇佑。” 這是曹髦一生中少有的溫馨時刻,“皇后所言正是,蒼天必會庇佑朕,庇佑大魏!” “臣妾告退。”皇后盈盈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