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正是楊崢的意圖。

    繞過去容易，再繞回來就難了。

    而北面，渭水自西向東，關(guān)東的糧食想要運進來，是逆水行舟，需要兩岸纖夫拉扯。

    這些糧食只會成為涼州騎兵新的劫掠目標(biāo)。

    只要東南兩面的夾城存在，長安的困局就不可解。

    所以即便明知前面是刀山火海，王基與司馬孚都必須將其踏平。

    夾城之下早已血流成河。

    北面司馬孚先動，以人命推倒鹿角、填平溝壑。

    南面王基后發(fā)，士卒伐木為橋撲在溝壑之上，傷亡較北面小一些。

    只是他們用盡心思，終究還是徒勞。

    張?zhí)厥氐牡嗡宦?，府兵雖然較親軍稍弱一些，也是從各族中選拔出來的勇士，也經(jīng)歷過諸多慘烈的廝殺。

    長矛短弩，皮甲環(huán)刀。

    有幾個羌卒習(xí)慣性的割掉發(fā)髻，一頭亂發(fā)在鮮血中飛揚。

    也有幾名漢軍扯掉皮甲，一身壯碩肌rou揮汗如水。

    剽悍而狂野，血性而勇敢。

    在十二轉(zhuǎn)軍功面前，不分府兵與親軍。

    “守住夾城，打破長安！”宣義使在人群中不斷激勵士氣。

    長安！

    那可是無數(shù)人仰望的帝都長安。

    在雍涼，沒有一座城池能比它還要輝煌。

    如蜀軍北伐一樣，長安也逐漸成為涼州軍的精神信仰。

    很多人隱隱知道，拿下長安，他們的君侯也許就不只是君侯了。

    即便戰(zhàn)死，也能為他們的家人爭取到很多實質(zhì)性的東西。

    司馬孚與王基的進攻一次一次被擋下來，并且付出巨大傷亡。

    黃褐色的土墻被染成了血紅色。

    尸體早已填平的溝壑。

    如犬牙般伸張的鹿角尖端上掛著一具具的尸體，天空中不斷有盤旋的烏鴉落下，啄下一顆眼珠，然后被廝殺聲驚擾，飛向天空。

    不斷有尸體被長矛一樣的弩箭釘在地上，尸體各種極致的扭曲掙扎，最終流干了血，以一種極其怪異的姿勢死去……

    張?zhí)匕磩υ趭A城上巡視，目光中仿佛沒有戰(zhàn)場，他只看著自己士卒，“今日一戰(zhàn)，當(dāng)讓天下人知我府軍之利！”

    一句話就說進了士卒們的心坎中。

    軍人豈有不爭強好勝之心？

    這句話既是對士卒的肯定，也是在提振他們的信心。

    此戰(zhàn)若勝，府兵之利不在親軍之下！

    士卒因之更為激昂……

    夾城之下，王基眉頭皺起，“張?zhí)?？?/br>
    善戰(zhàn)者無赫赫之功。

    越是這種聲名不顯之人，越是危險。

    敵知我而我不知敵！

    當(dāng)年劉玄德就是這么被初出茅廬的陸伯言火燒連營八百里。

    今年的王基六十有九，與當(dāng)年的劉備何其相似？

    涼州能成今日之勢，當(dāng)然不會只有楊崢一人而已！

    他用盡心思，以一萬中軍的代價把涼州軍主力吸引在東面戰(zhàn)場，沒想到這夾城還是攻不下。

    慘烈的戰(zhàn)場讓他心中動搖了。

    此情此景不禁讓他想起幾個月前圍困壽春時。

    文欽與朱異也是南北夾攻南圍，死傷慘重。

    只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

    今日之戰(zhàn)雖然沒有壽春之戰(zhàn)規(guī)模大，卻更為慘烈。

    他很清楚，自己的部下已經(jīng)到了極限，而城墻上的守軍，似乎還游刃有余！

    幾個披發(fā)的羌人在土城上縱聲狂笑，而那些脫了上身盔甲的士卒則直接辱罵起司馬懿、司馬師……

    王基心中暗嘆，大將軍還是小看西賊了！

    “報將軍，北面?zhèn)鰬K重，已經(jīng)退走，太尉令將軍休整一日，明夜一起突襲。”斥候前來稟報。

    “明夜？”王基臉色變了變。

    如果這支守城軍不是涼州主力，那么可以想象涼軍主力有多么強悍。

    很可能他的一萬人馬被吃掉了！

    多年的戰(zhàn)場直覺，讓他冷汗直流。

    東面戰(zhàn)場崩潰，則他在南面也支持不下去，甚至都退不回去了。

    西有潏水，東有灞水，北有夾城，南有秦嶺。

    更可怕的是涼軍主力大部分是騎兵！

    兩條腿怎么跑的過四條腿？

    王基臉沉下來，機會對他而言只有一次，一鼓作氣再而衰。

    現(xiàn)在拿不下南圍，明夜更不可能。

    而且很可能等不到明夜，涼軍主力騎兵就會抄到自己的后面……

    “傳令諸軍，渡過潏水，撤入長安！”王基異常果斷。

    什么仗能打，什么仗不能打，他比誰都清醒。

    “什么？”

    身邊部將皆驚訝的看著他。

    旋即如釋重負的拱手道：“遵令！”

    第四百五十三章 收服

    “天下人皆言我父子反復(fù)無常，你敢用我？”垓心之中，文鴦如同一頭困虎，幾分狼狽，幾分落魄，幾分無奈。

    拋開那些虛假的廢話，什么譙郡子弟，什么大將軍故舊，都不如這一句直接。

    世間又有多少英才無用武之地？

    司馬昭能容他，司馬家未必能容他。

    另一方面，楊崢相信文鴦還不想死。

    他還如此年輕，未來有很多可能，否則當(dāng)日壽春城下，得知文欽被諸葛誕殺害時，不是立即復(fù)仇，而是轉(zhuǎn)身投降仇家司馬昭。

    “天下間能重用你、敢重用你的，唯我楊崢一人爾！”楊崢騎在馬上，俯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