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晉書》卷四十七傅玄傳。 漢永和羌亂后,朔方郡、云中郡、定襄郡、五原郡,上郡、北地郡、西河郡等河套重鎮相繼被羌胡匈奴鮮卑侵占。 河西鮮卑有三部最強,禿發、乞伏、鹿結。 高平川(今寧夏清水河流域)有鹿結部七萬余落,擁兵數萬。 鹿結部自從占據西套之后,仿佛一頭老鼠鉆進了油缸,迅速膨脹起來。 原本區區幾千帳的牧民,二十年來,膨脹至七萬余落。 比起草原大漠的風吹雨淋,西套的日子實在太優渥了,以至于首領鹿結乾達這些年越來越胖,肥碩的身軀堆在一起,如同一只蠕蟲。 “楊崢乃西北貪狼,既兇且狡,今舉兵而來,絕不會善罷甘休,族主定要小心戒備。”胡奮提醒道。 鹿結乾達斜著眼掃了掃胡奮,又望了望帳外,寒風呼嘯,天地陰沉,似乎一場大雪即將降臨。 他敢收留胡奮自然是有底氣的。 更有野心,站在洛陽朝廷一面,那么攻打武威就是名正言順之舉! 這筆買賣太劃算了。 如果不是去年年底的幾場大雪,凍死了鹿結部的不少牲畜,此刻的他們早已率先出兵南下。 當然,有這種心思的還有禿發、乞伏二部,西邊的盧水胡沮渠部、匈奴貲虜部全都蠢蠢欲動。 互相之間早就暗自串聯,只不過因為寒冷的天氣而暫時蟄伏。 “楊崢的確兇狠似狼,然我部子民,男女老少皆可上馬馳射,他不來,天暖我們就打過去,他既然來了,不妨讓他們多挨幾天的凍,他那點人馬,還不夠我撒牙縫的!”鹿結乾達用小刀剔著牙縫里的rou。 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讓胡奮覺得有些惡心。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楊崢輕兵而來,族主正可揮兵圍殺之,何必等到天暖徒生變故?” 鹿結乾達放下小刀,臉上的肥rou擠在一起,有些不高興,“你是中原人,不懂草原的規矩,冬春之際,戰馬羸弱,不能騎戰。” 胡奮悶悶不樂的拱手道別,回到自己部曲之中。 兩三年前,出任涼州刺史,何等的意氣風發?河西諸部畏畏縮縮,在自己面前大氣都不敢出。 那時的胡奮年輕氣盛,胸中有萬丈豪情,常以霍驃騎自勵。 然而兩三年后,丟城失地,身邊的部曲也只剩下一千人不到,落魄到寄人籬下。 胡奮仰頭望著灰白的天空,吐出一口長長的悶氣,“立即收拾行裝,速離此地。” “將主不是說可以借鮮卑人的手恢復武威嗎?”部下不解的問道。 胡奮搖搖頭,“楊崢必來,鹿結部必敗!鮮卑人不可依,當渡河歸安定,再圖后效。” 若是以前,胡奮憑借手上的千余部曲,說什么都不會退走的。 但人處在落魄之時,膽氣也就小了。 當天黃昏,胡奮便領著自己的部曲逃離高平川。 昏沉的天地間,早有一支斥候盯著他們。 “回報將軍,胡奮已經脫離鹿結部。”斥候什長果斷下令。 “唯!” 一場春雪沒有阻擋住士卒的熱情。 ——或者說獸性。 楊崢其實是用另一種方式在犒賞全軍。 “報將軍,胡奮已經離開高平川,鹿結部不知我軍到來,防備松懈。”斥候騎在馬上,年輕的臉被凍的通紅,每說一句話,就噴出一團白氣。 楊崢點點頭,最后一次回望自己的士卒。 敵人有數萬之眾,而己方不到萬人。 然而士卒們眼神越來越熾熱,越來越兇殘。 無形之中,仿佛有一股煞氣拔地而起。 這種時候也不需要什么廢話了,楊崢甩甩手,“進攻!” “進攻!” “進攻!” 命令被逐層傳遞下去。 馬蹄踩冰雪之上,咯吱咯吱作響。 士卒們屏住呼吸,盔甲在沉默中鏗鏘作響。 九千余軍,蒙虓兩千騎兵攻左,彭護兩千胡騎攻右,楊崢自督五千親衛營正面進擊。 不需要什么兵法,也不需要什么陣列,簡直是一路平推。 每個士卒都奮勇向前。 暮色四合,大軍亦四合。 “殺!”雪原中同時爆發出雪崩一般的吼聲。 不是憤怒,不是仇恨,而是狂喜中帶著一絲瘋狂。 仿佛九千多只野狼沖入羊群之中。 在狼群靠近羊圈時,羊的反抗注定是徒勞的。 鹿結部組織起萬余人馬試圖抵抗,倉促之間能聚集這么多人馬,說明鹿結部還是有一定戰斗力的,他們穿著漏風的皮甲擋在營寨之前,揮舞著破刀斷矛、拉開綿軟的弓,不可謂不勇敢,但眨眼就被狂熱的西平軍掀的人仰馬翻。 釋放獸性的西平軍不顧長久征戰的疲憊,不顧身上未痊愈的,更不顧這雪天的冰寒,一個個怪叫著揮動長刀。 接著便是血rou橫飛,慘叫連連。 幾個壯碩的敵將,自恃勇猛,帶著百余人正面迎戰西平軍。 然而一轉眼,刀兵如潮水涌過。 這百余人變成一百灘血泥。 蒙虓與彭護率領騎兵從左右翼夾擊。 擊潰了敵人最后的抵抗。 男人的慘叫聲,女人的哭嚎聲,牲畜的哀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