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心愿的夏曉天并沒有急著提出前往世界最高峰的行程，而艾麗卡也默契地沒有過問。

    他們走入人流，混入城市的人群中，像是平凡人一樣看著太陽東升西落，看著街角的廣告牌每隔幾分鐘發生變化。

    他們看著偉岸大廈前巨大的熒屏之上播放著動聽的流星樂曲，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開心或懊喪的臉，每一個人都在無止盡的忙碌著，將自己的生命之火注入到這座巨大的社會熔爐之中。

    如果說在虛空彼端，神力符力存在的世界里，個人力量被發揮到了極致，那么在這里，大概展現的就是究極的社會機器形態吧。

    當一個人的力量無法撼動天地，那么他們將被規則和法律、道德等事物捆綁在一起，發揮至關重要的作用。

    人類，是真正的群居動物。

    “砰——”

    “哎呀……抱歉抱歉，我沒看到”

    夏曉天的肩膀被路過的女職員狠狠撞到，當這位職場女性看到夏曉天英俊的臉上露出和煦微笑原諒她時，一整天的煩憂似乎都被一掃而空。

    整個城市，整個國家的聲音都在匯入夏曉天的腦海。

    “艾麗卡”

    “怎么了？”

    “我一直在想……為什么從這里走出去的孩子，會有‘心靈’存在，會成為吞噬靈魂的怪物”

    夏曉天輕聲說道。

    “你找到答案了？”

    “不……恰恰相反，在街頭上的每個人，都沒有了心靈”

    夏曉天看著忙碌經過的人群，看著廣告牌下一臉焦急地打著電話的文職，看著神情嚴峻手持公文包的精英人士，看著熒屏上賣力演出的舞者與歌者，他們都一樣。

    “你是說，他們曾經有過？”

    “我猜……大概是，在這里出生的每一個孩子，眼睛里都裝著星辰與大海，只不過被世俗塵封了而已，隨著年歲增長，他們的心靈已經干涸了吧”

    夏曉天想起剛才撞到自己的女職員，一個善意的微笑就能讓她感受雀躍，這個世界的人類到底有多么冷漠？

    “心靈到底是什么？……你有想法嗎？”

    艾麗卡歪著頭問道。

    “嗯……要我說，心靈即是渴望，求知的渴望，和其他欲望完全不同的、只屬于智慧生物的欲望——吞噬靈魂，能夠奪取記憶，奪取他人對世界的認知，對于心靈來說再好不過”

    “如果心靈干涸會發生什么？”

    “曾經奪取的記憶大概會失去，但精純的靈魂力量則會留下，成為己身的一部分——這里的人生來只有一副軀殼和一個心靈而已，從來都沒有什么新誕生的靈魂”

    夏曉天漸漸參透了這個世界的本質。

    “你的意思是……？”

    艾麗卡想到了一個極為可怕的可能性。

    “在我們所知的世界，生靈死后，靈魂將回到世界之心中去，然后再由世界之心送還到新誕生的孩子身上，這就是所謂的輪回”

    夏曉天環顧人群，接著說道“在這里，輪回有著全新的意義，新誕生的孩子保持著絕對純粹的心靈降生，他們從空氣中捕食已經脫離死去rou身的游蕩靈魂，學會人類該有的作為，然后再隨著年歲增長而忘記一切——這就是這個名為地球的地方，輪回的真諦”

    “……如果他們知道真相，會露出什么表情呢？”

    “本質上和我們那邊的世界沒什么區別，艾麗卡”

    “可聽起來，卻有些殘酷，死去的靈魂沒孩子們的渴望吞噬……”

    夏曉天看著艾麗卡稍稍困擾的表情，摸了摸她的頭。

    “換個角度想想艾麗卡，記憶不會完全消失，每個人心底都會存留著淡淡的夢境和既視感，好像經歷過別的人生一般，實際上他們的本質就是一代代先人的靈魂存續，我覺得這是很浪漫的事，從某種角度講，甚至已經到了永恒的邊界”

    夏曉天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我一直覺得，這個叫做地球的地方，真的非常神奇，這個世界雖然并不龐大，卻囊括了我們所知的一切文明，大法老世界，大夏世界，還有許多中古世界，甚至還有櫻良曾經居住的世界，都在這里能夠找到蛛絲馬跡，我都有些懷疑究竟哪一邊最先誕生了”

    夏曉天和艾麗卡就這樣感受著人類的氣息，等候到了夜晚。

    當霓虹初上，不夜之城終于降臨人間，心靈干涸的靈魂們尋找著各種各樣的慰藉，夏曉天和艾麗卡緩緩走過長街，來到了一處天橋。

    車流從天橋下方不斷涌過，激起一層層塵埃，霓虹在如夢似幻的環境中變得模糊。

    他們看到了一個人，一個趴在天橋邊緣，望著整個城市景象的男人。

    “你們覺得這個世界怎么樣？”

    男人竟然突然回頭，詢問夏曉天和艾麗卡。

    “太單調了些”

    夏曉天只能老實說道。

    “是啊，太單調了，沒有色彩，所有超現實的元素都永遠不會發生在身邊，看了一萬本奇幻小說，讀了一千本偵探推理作品，畫了一百幅夢中景色的畫，也沒法緩解這種無聊，我總希望我們童年時代的幻想有一天會成為現實，我們的未來并不是冷冰冰的一句話或是一個公式可以概括”

    男人的語氣并不是十分激動，但卻著實讓人覺得無奈的火焰在燃燒。

    男人的相貌、言行，讓夏曉天覺得無比熟悉，卻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他怎么可能見過這個男人呢？

    “你不喜歡現在的生活？”

    夏曉天笑著問道。

    “當然不喜歡，但也說不上討厭，只能活著罷了”

    男人想從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一支煙，卻想起自己早就將這東西戒了。

    “那你未來打算怎么辦？”

    夏曉天不依不饒地問道。

    “和這世界戰斗，不管多少人說我幼稚，不管多少人說我癡傻，我都要這么做，如果我不做點什么，世界也會失望的”

    男人苦笑著搖搖頭，重新將目光對準遠處的霓虹。

    “這個世界沒有你想的這么無聊”

    艾麗卡說著，用凋零之力在手心凝聚出一朵白色的玫瑰。

    男人回過頭看了看艾麗卡手中的玫瑰，露出了笑容——

    “謝謝你，艾麗卡，還有你，夏曉天，你們還有許多事要去做，去吧，別再管我了，我就只是這樣的一個男人而已，一事無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