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攪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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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的清晨來得很晚。 直到睡前都仍在肆虐的北風,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了嗚嘯。屋內一片岑寂,黑黢黢的空氣里,除開座鐘的秒針每次走動發出的滴嗒聲,就只有睡夢中綿長的呼吸而已。兩條呼吸平和而恬靜地交織在一起,仿佛在黑暗中畫出的兩道優美的細線。 然而漸漸的,其中一條細線中斷了,幾句絮語加入進來,變成了簡短的對話。對話持續了大概一兩分鐘,直到顧惟幾乎是訓斥般地打斷道: “他不知道今天是周末嗎?!” 陳蓉蓉猝然從黑甜的睡眠中驚醒過來。 她有些驚瑟,因為醒來的前一瞬間,她還以為正睡在自家的小床上,結果,竟然發現自己給什么人抱在懷里。 在男人的懷抱中醒來,這種感覺對她來說完全是陌生的。可意識到是顧惟以后,她又瞬間放松了緊張的身體,依偎在他的胸膛上。 顧惟感到懷里傳來一陣動靜,就知道她也給吵醒了。沉睡的生靈變成了溫暖的小動物,他輕撫她的后背,讓她繼續睡。 他對站在門附近的女仆說了句什么,女仆恭恭敬敬地退出了房間。陳蓉蓉迷迷糊糊地,剛想鉆回他的懷抱,卻感覺他在床上摸索到睡袍穿上,一邊系著腰帶,一邊果斷離開了暖和的被褥。 與外頭的天寒地凍相比,開著暖空調的屋子無疑是溫暖宜人的。可當顧惟離開的剎那,她仍是從被子掀開的那一側感受到寒意。她貪戀他的懷抱,如同在冰冷的現實中貪戀著美好的幻夢。一旦那懷抱消失不見,她的夢也就醒了。 夢醒的當然不只陳蓉蓉一個,顧惟平白無故地被人攪擾了睡眠,情緒非常地不好。 姚文龍那個老鬼不知打的什么算盤,自己早前邀他合作的一個能源項目,拖了那么久都不見動靜,結果今天一大早突然打電話過來,說約他去談。他昨晚走進這個房間的時候其實并不打算在陳蓉蓉的床上過夜,所以既沒有讓人準備換洗的衣服,甚至就連手機都沒帶。誰知cao到最后實在太過癮。射精以后,他抱著直接在高潮中昏睡過去的陳蓉蓉,只感到極度的愜意與滿足。于是澡也不洗,就連jiba都不愿拔出來,就這么與她交合著一同進入夢鄉。后來jiba什么時候軟了,被收緊的小逼擠出xue口,連帶著jingye流滿大腿也不知道。現在腿上黏著干涸的jingye和yin水,不是很舒服。 不過他打算回樓上的浴室去洗,讓陳蓉蓉留下睡覺。 他打開床頭燈,最微弱的光線,準備離開前再看看她。卻不想她早已穿好睡裙,還用手撫平了頭發,看那意思是打算跟他一塊下床。 “起那么早干什么?想睡就睡。” 座鐘的時針還沒指到八點。 “不睡了……” 她往這床的這頭挪騰過來,燈光照出眼角周圍殘留的睡意。好好一個周末,他脫不開身也就算了,實在沒必要拉著她一塊早起。不過,少女的心思并不難猜,她舍不得他,想跟他多待一會。 “那去洗個澡,待會下來吃早餐。” 他親親她的頭發,出門前吩咐女仆把她的衣服送過來。 剛才的對話她隱約聽到一些,所以知道顧惟待會要出門。她盡可能快地洗漱干凈,生怕自己動作太慢趕不上他。從浴室里出來,女仆已經把一條漂亮的連衣裙和配套的鞋襪拿進了更衣室,并且幫助她穿戴整齊,還梳好了頭發。陳蓉蓉盡管焦急,卻又難以開口拒絕女仆的幫忙,就連她們領著她下樓,她也覺得那一串輕盈的腳步是那樣緩慢。 仆人們這會大多聚集在一樓,一部分是為了準備早飯,另一部分是為了迎候少爺出門。陳蓉蓉走進起居室里,看到一個高挑瘦削的女人,她穿著不同于女仆裙的套裝,正把迭好的袋巾放進顧惟西裝外套的胸袋里。 一旁的男仆用手臂托著他的大衣,顯然,他不打算在餐廳里吃早飯了。 顧惟看到她來送自己,從頭到腳都穿著他買的衣服,頓時生出在這個家里養著她的實感。這使得他被迫中斷休假,并且要去跟一個不怎么有好感的中年男人共進早餐的心情,稍微得到了一些改善。 他走上前去,將她仔細打量過一遍,回頭對鶴姨說了一句“不錯”。鶴姨笑著沒說話,默默接受了他的贊許。 “我進公司一趟,很快回來。待會鶴姨會照顧你。”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鶴姨是誰——瘦高的女人沖她露出一個笑容。她當然也反射性地回笑,然而,想到自己要單獨留在這個全是陌生人的房子里,又沒法不感覺到惶恐。最終,只得呆呆盯望著顧惟的臉。 可顧惟還是出門了,臨走前問她要了個送別吻,但,終究還是出門了。她一個人坐在一大桌豐盛的早餐前,心中油然涌上一股寂寞。 吃過早餐再回到房間里,房間顯然已經被打掃過一遍。床單被褥都換了新,窗簾也拉開了。玻璃窗上泛出一層透明的金光,她還是頭一次眺見環繞別墅的晨光山色。鋪滿朝暉的山腹絢麗無比,黃葉與紅葉的色彩鮮艷得好似要燃燒起來,再加上青松、翠柏和間或一點枯枝的點綴,實在是美不勝收。 她把帶來的課本與習題冊擺到古香古色的梳妝臺上,專心致志地寫起了作業。那些熟悉詩詞、幾何圖與分子式,不會隨著外部世界的變化而變化,這使她暫時忘卻了身處陌生環境中的不安。沒寫一會,女仆端著茶過來敲門。她走出更衣室一看,發現不僅是女仆,顧惟說的“鶴姨”也跟在后頭,笑意吟吟地望著她。 她趕忙向對方問好,神色間難掩緊張。 從鶴姨的角度來看,當然很容易就知道她是誤把自己當成這個家的女人了。于是她笑著對她說不用客氣,自己算是顧惟的保姆,照顧少爺的朋友是理所應當。 保姆……陳蓉蓉對這個詞感到一絲驚訝。因為在她的概念里,只有學齡前的孩童才會需要保姆。而且鶴姨看起來,與保姆慣有的溫柔敦厚的形象也相去甚遠。這倒不是說她顯得不親切,而是在親切之下更透露出一股職業女性的風范。單從臉和手上的肌膚來看,她的年紀似乎還不到四十歲,然而舉止的利索與神態的從容,卻又暗示出隨年齡積累下來的經驗和閱歷。 鶴姨看到她鋪開在梳妝臺上的作業,很體貼地給她找了一間書房,并且吩咐女仆在換茶的過程中不要打擾到她。她把她們送出房間,坐在書桌前,不由得思忖起在這棟房子里見過的人來。顧惟有管家,有保姆,有安保,還有能干的男仆和女仆,可是,唯獨沒有看到過他的家人。她很奇怪他怎么會一個人住在這樣大的房子里,但同時也清楚,這不是隨便能向別人打聽的事。 后來,她徹底沉浸到題海中,專注的精神將蛛網般的雜念一掃而空,就連女仆每次進來給她換上新茶,她也不曾注意過。最后還是到了午飯時間,鶴姨來叫了她,她才發覺原來肚子已經餓了。 然而吃完午飯,顧惟也還是沒有回來。 她在自己的房間里午睡,下午醒來看了看手機,沒有消息,房子里也沒有傳出有人回來的動靜。她又去到那間書房里,把剩下的一點作業寫完,正在溫故知新的時候,房門打開了。 她還以為是例行的換茶,所以沒有馬上將視線投向來人,等人走近了,正打算跟照顧了自己一個早上的女仆道謝,結果抬頭一看,那個在眼前投落一道身影的男人,不是顧惟卻又是誰。 她驚喜萬分,連忙離開書桌去到他的跟前。看到她的笑容,顧惟眉眼間的陰影也沖淡許多。 他看起來心情并不好,盡管早上出門前也算不上高興,可是此時的陰沉同那時相比,似乎包含著更為復雜的原因。 不過,他顯然不打算對她提及自己上午的經歷。他只是無端瀏覽起她鋪在桌面上的草稿和作業,漫不經心地一行行看下去,也不是看內容,就是單純地想看看這些手寫的東西。她的字體很娟秀,排版更是清晰工整,卷面漂亮到讓人想給額外的分數。看著看著,覺得心情終于平復下來,這才開口對她說話。 “你們的作業?” 她點頭,不知該說什么好。 顧惟還沒有把出門的西裝給換下來。早上她看到他的時候,只覺得他整個人尊貴又高雅,完美到叫人不由得屏住呼吸。可是現在,也不知是什么緣故,竟然從同一身裝扮下體味出一絲淡淡的索落來。 所以她也很小心地避開他不想談論的話題,盡量說些無關緊要的事。 “是不是和你們的作業不一樣?” “嗯。” 他隨口回答,好像還在想其他的事情,接著,又說了一句“不知道”。 好奇怪,怎么會不知道呢?她望著他,發現被睫毛掩去一半的目光并沒有聚焦在自己身上。而且相比于平常的淡然,那目光甚至顯得有些沉黯。 “你們……沒有作業?” “有。” 直到這時他才真正把心收回來,幽深的眼睛里嵌入她的影子。 “不過我不會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