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于是落座。

    安靜的聽這少婦船娘撫琴。

    其實彈得一般。

    琴聲驟停，少婦船娘這才抬頭看著黃昏，聲音略有犀利，顯然是那種雷厲風(fēng)行的女子，“你是如何說服孫雋告知你此處的？”

    黃昏回了兩個字：“家國。”

    孫雋畢竟是大明的臣子，不論他如何包庇你們明教，他始終是以家國為先，包庇你們明教，也是不愿意看見浙江境內(nèi)出現(xiàn)百姓流離四所的動亂。

    從這點來說，就算是朱棣知道了這件事，也不會責(zé)罰孫雋。

    而且大家心知肚明，這種事很正常。

    元末明教造反，怎么可能少了士族權(quán)貴的支持，孫雋這樣的人，如果將來大明出現(xiàn)昏君，導(dǎo)致山河動亂，那么他為國為民，就會選擇支持明教造反。

    當(dāng)然，如果一直國泰民安，孫雋就是制衡明教和官府之間關(guān)系的人。

    少婦船娘挑了挑眉，“唐青山說起過你。”

    黃昏起身，鄭重其事的行禮，“黃昏，神機營中軍指揮，從仕郎。”

    少婦船娘也起身回禮，“未亡人方嬌。”

    黃昏暗暗好笑，知道方嬌還在提防自己，如果雙方彼此信任，方嬌就應(yīng)該說她在明教的職務(wù)，此際卻只說未亡人的身份，顯然是怕黃昏作為官府力量，在今后甚至在今夜就針對她。

    笑道：“于家埭的事情，你們明教應(yīng)該知曉的罷。”

    方嬌嗯了聲，“沒辦法。”

    黃昏訝然，“你們就這么放棄唐青山了？”

    方嬌神情寧靜，只是言辭之中頗有些無奈的凄涼，“杭州錦衣衛(wèi)緹騎盡出，圍殺唐青山，若是我等聚眾而去，不正好如了錦衣衛(wèi)的意。”

    自大明太祖章國，再到永樂治政，明教的生存空間已經(jīng)越來越小。

    哪敢公然興風(fēng)作浪。

    唯有暗中保存實力。

    黃昏頷首，“確實，你們現(xiàn)在是要擔(dān)心錦衣衛(wèi)在圍點打援，用唐青山來引蛇出洞，不過你們也該清楚當(dāng)下的局勢，我率領(lǐng)的南鎮(zhèn)撫司已經(jīng)和唐青山匯合，目前雙方在于家埭于族的宗祠內(nèi)外對峙，那么你們就更應(yīng)該清楚，這件事不僅僅是牽扯到你們明教，還有官場傾軋。”

    方嬌越發(fā)悲戚，“所以呢？”

    明明是你們官場的傾軋，結(jié)果我明教卻成了池魚之殃，就因為我們是“邪教”？

    邪教？

    不也是太祖朱元璋的一口之詞而已。

    黃昏不想繞圈子，他歷來也沒有繞圈子的習(xí)慣，直奔主題，“如果沒有我的出現(xiàn)，你們明教以后的處境，不外乎就是漸漸消沉，最終成為歷史洪流中一朵不起眼的浪花，甚至可能被白蓮社等其他教派吞并、融合。”

    方嬌不屑的笑了：“只要明教教眾能安居順康，被白蓮社吞并融合也無不可，再者，區(qū)區(qū)白蓮社，憑什么吞并我明教。”

    今時的白蓮社，確實還很弱。

    又道：“你區(qū)區(qū)一個指揮，又憑什么能以一己之力改變我明教百萬教眾的命運。”

    黃昏忍不住笑了。

    德行。

    就你明教那幾萬人，也敢號意思自稱百萬。

    好像自古以來都是這德行。

    曹孟德出兵赤壁號稱八十萬，有么？

    沒有。

    道：“既然你一心為了明教教眾謀福祉，那我們可以好好談一談，且先問一下，方大家在明教可有一言九鼎之地位？”

    方嬌沉默了許久，才道了句：“先祖公宋時方臘。”

    方臘？

    黃昏甚是吃驚且意外。

    方臘可不是一般的明教起義領(lǐng)袖，他還有個比較冷門的身份：明教教主。

    元末的彭和尚、陳友諒等人，其實都不在明教最頂層，大多是借明教行事，至于太祖朱元璋是否也是如此，歷史記載朱元璋曾是小明王的部下，相關(guān)傳說野史一大堆。

    反正國號“明”的由來，你要說和明教沒關(guān)系，真不太好說。

    方嬌是方臘的后代，意味著眼前這個少婦，在明教的地位恐怕還在唐青山之上，搞不好就是那什么明教圣女什么的。

    唔，這個年紀(jì)，應(yīng)該叫明教圣母。

    既然是這個層次的領(lǐng)導(dǎo)，那接下來就好談了，于是瞇縫起眼，浮起笑意，“如此的話，方大家在明教之中應(yīng)該有極大的話柄權(quán)，那我就敞開天窗說亮話。此次于家埭事件，起因是我打算找唐青山，招募你們明教教眾擔(dān)任我商行的護(hù)衛(wèi)，按照我的計劃，前期只需要五十人，等后期發(fā)展起來，大概會是幾百幾千甚至上萬人，一言蔽之，我會讓明教所有人都有正當(dāng)?shù)墓ぷ鳎梢栽陉柟庀逻^上美滿幸福的生活，而不是像老鼠一樣生活在暗影之中，當(dāng)然，他們也需要付出，也許是時間也許是武力，甚至也可能是生命，因為那時候的他們不止是護(hù)衛(wèi)，也是士兵。”

    方嬌愣住，旋即搖頭，“你是不是把永樂想得太仁慈了？”

    他怎么可能容忍你一個臣子將明教教徒轉(zhuǎn)化成你私人的武裝力量。

    黃昏笑道：“永樂陛下當(dāng)然不是太仁慈的人，所以這個cao作，其實最后你們明教雖然是士卒，但卻是永樂陛下和我的士卒，沒有大明兵部和五軍都督府的軍籍，但卻是真正的軍伍。”

    雇傭兵的意思。

    方嬌搖頭，哂笑，“那我等豈非只有等死？”

    當(dāng)你們掌控了明教教眾，那么明教這些高層就無用了，不殺留著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