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緊接著他便疾步往尸體那里跑去:以上這些全是猜測,他需要證據。 然而當卞敬扒開打行的幾件黑衣一看后,他傻眼了——這幾人的手腕和腳踝上并沒有捆綁的痕跡。 “遮莫是俺猜錯了?”卞敬這一刻又陷入了迷思:五個打行的積年地痞,都是身強力壯的男子,沒有捆綁手腳的話,那幾個殺手是怎樣在黑夜里悄無聲息地把此輩押到這里,再伏伏帖帖弄死他們的? “大約是蒙汗藥了。”卞敬想到這里,不由得嘆了口氣:即便有蒙汗藥,他也是檢測不出來的。所以到現在為止,哪怕對自家的判斷無比確信,但是拿不出有力證據的卞敬,是沒辦法給捕頭匯報實情的。 卞敬是仵作世家出身,他太清楚當今的衙門是如何昏庸和黑暗了。這種缺乏證據的“故事”,一旦他給捕頭講出來,那就是惹人了:捕頭查還是不查? 這背后既然有如此神通廣大的殺手,那么水一定很深。捕頭查得話,踢到鐵板,回頭就要辦他;捕頭不查的話,說不定人家早就收了神秘殺手的銀子,他這一抖開,就是取死之道。 ……所以深諳其中關節的卞敬,在沒有過硬證據之前,也只能將心中的疑惑暗暗壓下,按照正常路數來匯報案情了。 也就是說,他最終給曹捕頭匯報的案情,就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表面情況:是打行的沖進來殺了人。 …… 一口氣在城里死了十條人命,關鍵是死了謝員外,那就不是捕頭能做主了,縣太爺第一時間就得到了具體消息。 這個時代可沒有什么保密條例一說,莫說縣衙,就是皇城里面也跟篩子似得。所以隨著消息的擴散,該知道不該知道的人統統都知道了。 謝家第一時間就鬧騰了起來。雖說不是縉紳,但謝家也屬于財雄勢大的那種富人;現在謝員外被賊人宰了,他的叔伯兄弟和幾個在分號當掌柜的成年兒子自然是不依不饒,要找官府討個說法。 第355節 開港(二十一) 在富縣做縣令,好處是生發不愁,也容易結交人物,積累人脈。而壞處就是諸事紛雜,各路權貴囂張跋扈,做事不易。 當天案發后,得到初步案情報告的來縣令意識到案子不小,于是他親自坐著轎子來到了現場。 從頭到尾看完現場,聽完捕頭和仵作的案情匯報后,來縣令這才打道回府。在福州城里做過首任縣令的他,很清楚這事沒完。他現在沒必要下結論,還是把這起案子前前后后的糾葛搞清楚再說。 回到縣衙,縣令老爺在刑名師爺的陪同下,先是單獨召見了消息靈通的曹捕頭。雙方細談一番后,來老爺總算搞明白了謝員外被殺的前因后果。 打發走曹捕頭后,經常要辦理各種盜搶案件,早就對打行深惡痛絕的縣令老爺狠狠拍了桌子:“又是這幫混賬行子!今次定要嚴辦鄧虎!” “東翁。”一旁的刑名師爺捻著胡須:“那鄧虎是個刁滑的,嚴辦與否,且等等消息再說。若是那幫苦主不依不饒,東翁再借勢動手不遲。” 師爺的意思很簡單:不要輕舉妄動。 因為鄧虎不是那么好辦的。此輩作惡多年,用后世的話來說,就是逃避政府打擊的能力很強。鄧虎不光和各路衙役盜匪劣紳訟棍有勾連,手下還有n多頂缸的地痞,所以縣衙雖說經常逮捕鄧虎的小弟,但從來沒有拘捕過鄧虎本人。 這個級別的大賊,縣令別說沒有死證,即便是有了,也要考慮抓不抓得來,抓來了能不能定罪,定完罪會不會引起刁民鬧事——明明是需要省廳督辦的案子,在封建社會這種薄弱的控制力下,卻只能由縣局辦,這個是很難的。 “唉,施展不開啊。”來縣令對這種縛手縛腳的社會局面是深有感觸的,所以他也是感嘆一聲。堂堂兩榜進士,七品正堂,要辦一個大賊都要考慮這么多首尾,真真是世道艱難。 “依學生看,那鄧虎此次是有難了。”這個時候,刑名師爺反倒比東家有信心。 “哦,此話怎講?” “東翁,莫忘了前幾日辦的那伙賊娃子。” “哦……”來方煒愣了一下后才反應過來師爺的意思:“失道寡助?呵呵,且看吧……” 于是縣衙這邊就進入了不溫不火的正常辦案程序:走流程。 而后各方面的壓力很快就傳導了過來。 在謝員外被殺這件事上,比家屬更激動的是酒樓聯盟的其他東主們。 之前是普通的商業競爭,說白了就是富人之間心照不宣的游戲:互相潑些臟水,使些手段,死幾條螻蟻的命,為最終談判爭取籌碼。 而當謝員外死后,這件事的性質就變了……無底線競爭?勞資談判尤因把斯特恩推下了樓?這太玄幻了! 然而事實就是如此。 這種惡劣行為已經觸碰了東主們的底線,兔死狐悲之下,這幫人也正式就此事報了官。 報官是一種姿態,表明的是將事件曝光,決不妥協的態度:東主們已經不打算和張屠戶鄧虎之流再玩什么把戲了,這次就是要見官,寧可花費巨大的代價,也要將敢于威脅到他們性命的人弄死。 于是繼謝家的苦主后,來縣令又在花廳親切接見了酒樓聯盟的代表,并且表示一定要將兇徒嚴懲不貸,還各位東主一個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