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然而以上這些推理都不重要了,因為最重要的證據就在謝員外手邊:光滑的青磚地面上,“殺人者鄧虎”這幾個血字已經將兇手大白天下。 就在這時,外間負責打理尸首的人也報告了另一條消息:蒙面的那幾個死人都是鄧虎的手下。事實上那幾位和差役們都是熟人,所以揭下黑布的第一時間就被認了出來。 到了這時候,案情貌似就真相大白了。 唯一讓曹捕頭有點小疑惑的是:當他走訪周圍鄰居后發現,并沒有人在昨晚聽到喊殺聲。不過這一點嚴格來說不能代表什么,或許戰斗結束得很快呢?悄無聲息的案子多了,半夜出事,也不能要求熟睡的鄰居必須聽到什么。 …… 當曹捕頭在走訪鄰宅時,縣衙的仵作卞敬,已經將所有尸體都擺在了前院,開始挨個脫衣檢查起來。 卞敬年紀不大,白白凈凈,看上去只有二十來歲。出身于仵作世家的卞敬,從小就跟著他爹出現場,所以今天這場面他處理起來游刃有余。 沒過多久,用白紗蒙著口鼻的卞敬就發現了一點狀況——那三個死掉的鏢師身上除了刀傷外,眉心和心臟處還有不起眼的小傷口。拿起一根鐵針后,下一刻,卞敬很快就傷口里掏出了鉛子。 看到這幾顆鉛子后,以卞敬的經驗,他馬上判斷出了真相:這幾枚鉛子才是真正讓保鏢斃命的兇器。然后他腦海中便浮現出了一幕動態畫面:提著三眼銃的殺手先是將鉛子打入鏢師體內,又掏出刀子,在死者身上攮了幾刀。 畫面進行到這里后,突然間卡住了,然后又倒了回去:“不對!三眼銃沒這么準,再說,即便準了,為何又要多此一舉?” 卞敬身為公門人,三眼銃,鳥銃這些玩意雖說沒有裝備,但他總是玩過的。所以他心里很清楚:莫說是深夜了,即便是白日,三眼銃也絕打不了這么準,每槍都在眉心和左胸。 想到這里,他抬頭看了一眼前院的環境。觀察結果印證了他的想法:古代為了防火,夜間都是要熄滅火燭的。在卞敬視線里,前院明顯沒有燈籠的痕跡,這說明昨夜發生的一切都是在黑暗中突然進行的。 接下來卞敬就更想不通了:即便是高手用三眼銃瞬殺了對手,可為何又要補刀?如此狠辣精準的殺手,補刀不是多余的嗎? 想到這里,他又低頭檢查了一遍保鏢身上的刀痕。事實又被他猜對了:幾處刀痕明顯就是順手胡亂砍上去的,和鉛彈那種穩準狠完全搭不上邊。 ……就卞敬的私人經驗來說,每當遇到這種情況,那就證明案子背后有隱情,或者是有什么他沒有發現的細節。 “對不上場面啊?”靜靜站在擺成一排的尸體面前,卞敬閉上了雙眼。殺手提著三眼銃在黑暗中殺人的片段一遍遍在他腦中重現,然而總是有地方對不上,所以他的片子放到一半就卡殼了:“莫非是想遮掩什么?” 突然間,卞敬睜開了眼。恍然中的一點靈思讓他覺得自己抓住了什么,但是思緒就像隔了一層紙,令他不得要領。 迅速伏下身子,卞敬用手指在尸體的槍眼中摸了摸后,他又緩緩在最初發現幾個保鏢的位置走了一圈。 “當是藏身于此處。”卞敬一邊走,一邊將保鏢夜間隱蔽值班的地方都找了出來,然后他伸出手臂,模仿著殺手舉銃的動作。 “絕無補刀之理!”當他在花叢中發現一片褐色的鮮血后,心臟便抑制不住地狠命跳了起來。 這處月季花叢就在院落中央,面積不大,剛好夠一個人隱藏進去。花叢中央的血跡,表明了其中一個保鏢就是在這里中槍的。 然而現實情況卻是:這個保鏢死在了花叢之外,旁邊還躺著一具殺手尸體,身上布滿了刀傷,貌似戰斗很激烈的樣子。 “為何要將人拖出花叢補刀?想掩蓋何事?”卞敬這一刻已經萬分確定,保鏢是被人先一槍打在眉心后,再拖出花叢作假的。于是他走進花叢中間,面朝院門方向,緩緩蹲下來,再一次閉上了眼睛。 腦海中的默片又一次開始播放:黑夜中,從院門方向走進來一群黑影,星光下,當先一人抬手便從十余米外開了槍,花叢中的保鏢唯一露出的眉心部位揚起一股血水后,應聲而倒。 接下來這群鬼魅的黑影便將保鏢拖出了花叢,然后他們抽出刀,在保鏢和同來的一個黑影身上砍了幾刀后,扔下尸首揚長而去…… “不對不對!既是一槍斃命,又為何要殺自己人做戲?” 卞敬的片子到了這里又放不下去了:邏輯不通。然而下一刻他猛地從花叢中跳了起來:“殺手另有其人!打行的是被栽了贓!” 卞敬這一刻茅塞頓開。他現在不用閉眼就看到一幕幕景象從眼前快速飛過:黑衣人槍殺了保鏢后,很快便從門外抬進來三具被堵著嘴,捆著雙手,還在不停掙扎的打行人士。 為了掩蓋那種詭異的槍法,更為了造成雙方互搏而死的假象,殺手便將打行的統統砍死后,和保鏢扔在了一起。 ……這些人是老手,為了不讓死者傷口被看出破綻,不惜花功夫將打行的“活運”到現場……趁血熱……現殺。 猜出真相的卞敬這一刻渾身大汗淋漓,與此同時,一股巨大的恐懼感也籠罩了過來,即便是白天,卞敬也感到了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