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臥虎藏龍
風停下來,頭頂的云團卻未完全散盡,大運河邊竟是又飄起了蒙蒙細雨。 借著岸邊貨物堆成的屏障,一道人影頻繁移動著身形,此時已到了與沈韓相距不過十丈開外的地方。 那人一襲白衣甚是惹眼,他探出半個腦袋觀望了好一陣,半晌未見其有所動作。 前方棧橋上,身材高挑的青年人倒負著雙手,看似悠閑地觀賞著河景,但這樣一個風輕云淡的背影,卻給他以強烈的威脅之感。 “莫非是太久沒出手了?” 那人強自按壓下心中的不安,習慣性地握住了腰間的佩劍,但旋即又苦笑著搖搖頭,將手松了開來。 還真是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對面不過是個手不釋卷的書生罷了,東主只是想要他的兩條腿,自己又何必橫生枝節。 下一刻,白色的影子突兀地出現在了雨幕之中,身形如電,若是細看便可發現,那人雙腳足尖踏落在黃土鋪墊的濕滑地面之上,竟是未曾濺起星點的泥濘,那雙雪白的布鞋一塵不染,足可見其輕功之卓絕。 九丈,八丈,七丈…… 從那人動起來的一刻開始,沈韓便在暗暗估算著雙方之間的距離。 對方的速度已可算得上是不錯,在他認識的人當中,大概也就是丘梧能與之相比,當然,這其中肯定是不包括他自己的,因為這種層次的身法對沈韓來說,實在還是太慢了。 然而,就在那人突進到五丈左右的范圍之時,沈韓卻是臉色一變,驀然將頭轉了回去,此前的輕松盡皆消失不見。 他畢竟不是秦舒瑤,在感知一事上并無優勢可言。方才他的注意力全都被身后這人引了去,卻未發覺,在此人的后面竟還有一個人存在。 那人身著藏青色衣衫,手提一根烏黑鐵棒,看其速度似乎比這白衣人還要快著許多,幾個呼吸的工夫便已追至了白衣人的身后。 兩個嗎? 沈韓心中又沉重了不少。 多出一個人,并非說他自覺難以應付,只是這等身手之人已可算做是高手,吳占可以同時調動出兩個,倒讓他有些刮目相看。 電光火石之間,沈韓這一想法也只是存在極其短暫的片刻,很快他便知道,是自己想錯了。 眼見著兩條人影幾乎肩肩相齊的時候,那個白衣人突然側轉過了身形,揮出右掌,狠狠向著青衣人打去。那青衣人亦是毫不遲疑,同樣抬起右掌,迎了上去。 低沉壓抑的音爆,響起在兩掌相撞的瞬間。 青衣人接連向后退出幾步方才站穩了身形。而那白衣人的狀況則要更為難堪一些,他腳下踉蹌倒退著,險些摔倒在地,身上亦是被濺起的泥水染得星星點點,再不復之前的那般瀟灑飄逸。 勝負在這一掌之間便即見了分曉,白衣人率先發難,非但沒能占得優勢,看他右臂軟綿綿垂落的樣子,似乎還受了不輕的傷。 沈韓張大著嘴巴,對眼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也有著小小的錯愕。 那白衣人也絕非是個善茬,他自知絕非青衣人對手,竟是趁著兩人拉開距離的機會,果斷的改變了目標,左手拔出腰間那柄的長劍,轉而向著棧橋上的沈韓沖去。 剛剛那次交手,以掌対掌,白衣人并未使用配劍,青衣人也未動用手中鐵棒,雙方都頗有幾分君子風范。但此刻,白衣人卻不知難而退,反撲向手無寸鐵的沈韓,這就未免有點不顧顏面的意味。 “爾敢!” 青衣人口中怒喝著,那條烏黑鐵棒同時脫手而出,奔著白衣人后背砸了過去。 如此一來,場中的局勢便有些微妙。 此時,白衣人已奔襲至距沈韓不過兩丈的地方,若他拼著挨上這一棍,或許仍舊有機會傷到沈韓,甚至是取走沈韓的性命。但通過方才交手的一剎,他對青衣人的氣力已深有體會,如果被這一棍擊在后心,定然非死即傷,自己也斷難再有逃走的機會。 必要的時候,以命換命他也能做得出,只不過在他心中,面前這個書生卻是還沒那種分量。 一念及此,白衣人蹬地而起,踏上棧橋邊緣一根凸起木樁,堪堪讓過襲來的鐵棍,旋即腳尖再次發力一躍,看那架勢,似乎打算著借助運河中停靠的船只抽身逃走。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幕,注定要成為此人終生的夢魘。 就在那根鐵棒飛舞著與白衣人擦身而過之時,那個人畜無害的書生卻是冷哼一聲。 “既然來了,何必急著回去!” 話音出口,就見書生身形晃動,未看清其有什么動作,那根鐵棒已被他抄在了手中。 話音落地,白衣人只覺撕心裂肺的劇痛傳來,對方不知何時已擋在了他的身前,揮起鐵棒重重砸在了他的雙膝之上。 啊—— 噗通…… 青衣人同樣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待得白衣人慘叫著跌落到冰冷的運河中,不見了蹤跡,他這才醒過神來,面上的神情由怒轉喜,邁步來到沈韓近前,抱拳彎腰一揖。 “小少爺這身功夫,老夫拍馬莫及,倒是無能老朽多慮了!” “老人家說哪里話來。”沈韓忙上前幾步,伸手將他扶起,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沈韓勞煩祥伯掛心了!” …… 京城,右相府。 史彌遠下朝回來,剛剛沐浴更了衣,午飯都尚未來得及用。 官家身體染恙,早朝停擺的這十幾日,全國各地奏章自是由相府處理,但該讓官家知道的,總還是要逐個過上一遍,一來二去便到了這般時辰。 揮手將眼前那人遣退,史彌遠凝重的面色下透出幾分疑惑。 回來了這么久,今日散朝后趙均前去朝見官家,意料之中又有著些許意外。 那兩個女子和紹興沈家那小子是同門師兄妹,這已然被查實,趙均此番帶了她們一同入宮去,這是想要做什么? 莫非…… 史彌遠心中一驚,倘若后宮中多出兩個不受他左右之人,怕還真是個不小的麻煩。 想到此處,他挺身而起,舉步向著書房走去。 當斷不斷,必留后患,看來要給白先生再傳個信過去,沈家那小子不能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