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朱丹講述的愛情故事。

    “大三的時候，我們班大部分同學都戀愛了。也有男同學追求我，雖然我內心里渴望得到愛情，但是，我不敢談戀愛。因為，愛情對于窮人來說，是奢侈品。坦白地說，象我這樣的灰姑娘，心里也總想找一個王子談戀愛。”

    “我雖然很窮，但是，我年輕，幸運的是我長的還不丑，所以，該來的還是來了。”

    “你倆知道，一到周末，商場里經常招臨時促銷員。”

    “有一個星期六，我去一個商場，給一個牙膏廠當促銷員。”

    “我到那個商場后，看見貨堆邊已經有兩男一女。他們的年齡都和我差不多。我能看出來，其中一男一女應該是戀人。因為，他們兩個站在一起，而且，兩個人的身體還不時地觸碰在一起，對于這種身體的碰觸，那個女孩不僅不反感，反而還很高興。所以，我判斷那兩個人應該是戀人。相對于這對戀人，另一個男孩則顯得有點孤單。他站的位置離那對戀人稍遠，因此更給人一種形單影只的可憐感覺。那個男孩讓人產生憐惜感覺的不僅是他的形單影只，還有他身體的單薄和他那身安靜的氣質。”

    “那個男孩的身體很瘦，我的第一感覺是，他好象剛從奧斯維辛集中營出來的。他的臉也很瘦，我當時想，如果他留胡子的話，他那張瘦臉可以跟林肯比比了。”

    “那時是夏天，他穿的是一件白襯衫和黑褲子，他的腳上是一雙普通的黑色布鞋。他那件襯衫應該很陳舊，我觀察到，襯衫的袖子邊已經被磨破了。但是，他那件襯衫很干凈。他的褲子有整齊的折疊印。因此，他那身衣服雖然陳舊，但是，并不寒酸。他這身樸素的衣服和他臉上安靜的氣質配在一起，我的感覺是，他是一個淳樸的男孩。”

    “那對戀人是傍在一起賣牙膏的。我和瘦男孩互相不認識，因此，他站在貨堆的北邊，我站在貨堆的南邊，各賣各的牙膏。”

    “在我們賣牙膏的時候，那個男孩依然很安靜。別的人搞促銷，都是大喊大叫，那個男孩卻一句也不喊，一句也不叫，他只是對著走過來的人安靜的介紹牙膏。我為他擔心，我擔心他賣不出去牙膏，掙不到錢。但是，我的擔心是多余的。到中午的時候，我發現，他賣的牙膏遠遠高于我們三個人。”

    “中午我們是換班吃飯。那對戀人自然要在一起吃飯。他倆吃飯回來后，輪到我和那個瘦男孩去吃飯。”

    “我們賣牙膏的那個商場二層有一個餐廳。剛才那對戀人就是在那個餐廳吃的飯。我認為那個瘦男孩也會去那個餐廳吃飯。如果他去那個餐廳吃飯，我想和他坐在一個桌上吃飯，如果那樣的話，我就可以向他討教生意訣竅。我想下午多掙一點錢。但是，他沒走向那個餐廳，而是走向了樓下。”

    “我沒追著他下樓，我自己去了那個餐廳。我買好飯菜，在東邊靠窗子的一張桌邊坐下來。站了半天，終于有機會坐著了，我感到渾身輕松。我舒服地靠在椅子上，一邊吃飯，一邊欣賞窗外的景色。忽然，我看見了那個男孩。”

    “他坐在馬路邊的一顆樹下。那時正是夏天，又正是中午時分，馬路上象火烤的一樣熱。他雖然在坐在樹蔭里，但是，我能想象出外邊有多熱。”

    “他坐在樹蔭里正在吃饅頭。他一邊吃饅頭，一邊擦額頭的汗。我只看見了他吃饅頭，沒看見他吃菜，哪怕是榨菜我都沒看見。我聯想起他的穿著，我開始猜測，他可能跟我一樣，也是一個非常窮苦的學生。但是，我想，我是一個沒有親人的孤兒了，我沒有任何依靠了，難道他比我還悲慘嗎？是什么樣的情況，讓他只吃饅頭當午飯呢？他一上午掙的錢，完全可以讓他吃一頓有菜的午飯，哪怕只是榨菜呢。”

    “我們有半個小時的吃飯時間，按常理來說，許多人都會利用這半個小時好好休息一下，但是，那個男孩只用了大概10分鐘，就急匆匆返回了商場賣牙膏。”

    “瘦男孩下午的生意仍然很好。晚上六點半，我們下班了。就在主管讓我們四個人下班的那一刻，瘦男孩大大地松了一口氣，臉上頓時現出疲憊神色。我能體會出他的累，因為，我和他一樣累，不，他比我累，他中午只吃了兩個饅頭。我開始猜想他晚上吃什么。如果他晚上還吃兩個饅頭，我很擔心他的身體。那對戀人從主管手里接過錢，手挽著手去吃飯了。我決定回學校。我打算在學校旁邊的小飯館吃點飯，好好補充一下體力。”

    “我走出商場，到公交車站等車，我發現，那個瘦男孩也在公交車站等車。我們倆四目相對，不約而同地笑了。我們倆在這一整天里雖然沒說過一句話，但是，畢竟彼此已經認識了。他對我打了一個招呼‘你好。’我也和他打了一個招呼‘你好。’我們倆打過招呼，他就不再說話了，而是探頭看公交車是否過來。我當時覺得，這個男孩真是夠木訥的，或者說，這個男孩真夠笨的。”

    “因為，那是一個和女孩搭訕的最好機會，但是，他卻看起公交車了。”

    “我們倆那天是乘不同的公交車走的。”

    “第二天上午，我們仍然一起賣牙膏。那天上午，他有許多和我搭訕的機會，但是，他似乎沒有想和我說話的意思。我感覺他不是一個正常的男孩。”

    “那天中午，他仍然坐在馬路邊吃了兩個饅頭。然后，仍然急匆匆回來賣牙膏。如果按正常情況，我會吃半個小時，然后歇一歇，但是，我看到他那么勤奮地掙錢，我心里有點慚愧，我心想，我是一個孤兒，我沒有任何依靠，如果我現在偷懶，以后我就會沒錢花，我沒有偷懶的理由，我應該向他那樣，勤奮地去掙錢。因此，我很快就吃完了飯，然后，也趕緊去賣牙膏。”

    “我剛回到貨堆邊，忽然，他的手機響了。他掏出手機接聽。我出于好奇，側著耳朵偷聽他打電話。我聽見他說‘一個小時100，只要女的？啊，行，我記住了。’我不知道他說的是什么意思，我甚至懷疑他這個電話不是好事。但是，出于好奇，就接著往下偷聽。我聽他又說道‘其實，我覺得男的更好。現在的中國孩子，許多人缺少男子漢的陽剛之氣，如果找男家教，通過耳濡目染，可以培養孩子的陽剛之氣。’我終于明白他說話的意思了，他是在給別人找家教。我心里暗笑，他這是在游說對方，他的真實用意是自己要去當那個家教。我接著偷聽，只聽他又說道；‘啊？那是個女孩？’我差點樂出來，我心說，這回看你還怎么瞎白話？只聽他不慌不忙地說道‘其實，女孩有個男家教也有好處。通過和男家教接觸，可以培養女孩的膽量和勇氣。啊？女孩高二，怕和男家教談戀愛？那，那。’聽著他結結巴巴地說話，我偷偷樂了，心說，這回你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果然，他說道‘那，好吧。我盡快給找您一個。啊，明天？行，我盡快吧。謝謝您。’”

    “他掛了電話，倆眼開始出神。我知道，他是在想找家教的事情。我裝作沒事一樣走了過去。他看見我走向他，愣住了，他看著我，有點不知所措，大概他不知道我走向他想干什么。我首先和他打招呼，我說‘嗨，同學，你好。’他機械地點下頭，反應道‘你好。’我直接問他‘同學，你剛才的電話是要找家教嗎？’他明白了我的意思，恢復了常態，答道‘是。你想去呀？’我問他‘對方是什么情況？’他說‘一小時一百，教語文，每周三次，一次倆小時。他家在東風村那塊。’我說“太好了，我的學校就在那。同學，我去怎么樣？”他打量了我一眼，淡淡地說道‘這樣吧，你先等等。’我愣了一下，忍不住問他‘你怕我不夠格嗎？’他笑了，說道‘你肯定夠格。’我有些困惑了，我問他‘那你為什么還讓我等等呢？’他解釋道‘他們給的一百有點低，我想再跟他們談談，看看能不能爭取到120，或130。多10塊錢，我們就能多吃一頓午飯。’我心里對他充滿了感激。我心說，這是一個好人，是一個為他人著想的好人。我感激地說道‘謝謝。謝謝你。’我這時忽然想起，我還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于是我趕緊問他‘你叫什么？’他說‘我叫孫斌。’我又問他‘你是哪個大學的？’他回答‘我是s大學的。’我驚喜地說道‘真是太巧了，我也是s大學的。沒想到咱倆還是校友。’按照常理來說，校友遇到校友，應該是很高興的，尤其是當一個女孩向一個男孩攀認校友時，那個男孩更應該高興。但是，這個孫斌好象不是正常人。他平靜地看著我，臉上沒有表情地說道；‘我不是白給你介紹這個家教的，我希望能得到200塊錢的傭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