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楚國主對于嫡子嫡女始終心懷忌憚,頻頻克扣楚家兄妹軍的軍費,但真英豪從不在任何困難面前低頭,楚靈犀自幼在哥哥的熏陶之下養成了自力更生、廣拓財源、精打細算的良好習慣。 她自創金字塔式理財觀,將各類需求劃分為三大層次—— 處于塔尖之上的頂層是軍備與人脈,為此砸多少錢都在所不惜,兵強馬壯好友多,走遍四界都不怕。 中間層是吃喝玩樂發福利,對內不可空畫大餅,既讓馬兒跑,又讓馬兒不吃草,再好的馬都得尥蹶子,有錢有rou有酒才有忠誠不二的心腹;對外不可吝嗇小氣,廣結三教九流,即便是雞鳴狗盜之徒,也可堪大用。 最低一層才是穿衣打扮,妖女戰神從不在此多花一個銅板,她自認天生麗質難自棄,濃妝淡抹反而有損天賜的盛世美顏。 楚靈犀一改跋扈做派,吩咐道:“本寵妃今日著裝的主題是低調,把中間那幾件金線多到閃瞎眼的衣服通通都拿走!” 司衣局的掌事嬤嬤措手不及,她本以為狐貍精柳寵妃是喜好披金戴銀的張狂個性,特安排繡娘日夜趕工制奢華美衣,豈料馬屁拍在了馬腿上,趕忙命侍女將置于角落處的裙袍送上前來,恭敬中帶有幾分諂媚:“寵妃娘娘,請您過目。” 楚靈犀見嬤嬤抬起手臂,便順勢過一把嬌柔貴妃的癮,手搭于臂起身,矯情地吹毛求疵—— “配色甚為艷俗。” “刺繡圖樣陳腐。” “飾物太過繁雜。” 一番挑剔后,她終選定心儀美服:“就這件勉強還看得入眼。” 玄色月華錦似流光星閃的藍絲絨夜幕,領邊與袖口繡素雅如意祥云紋,美勝清秋皎月夜,不過她對衣帶玉飾有所不滿:“倘若我沒有記錯,魔界唯有尊上與王后方可佩墨染鎏金玉龍雕。” 掌事嬤嬤回道:“尊上有令,寵妃的衣食用度皆以王后之禮籌備。” “縱使魔尊盛情盛寵,我亦不可得意忘形,后宮嬪妃驕奢逾矩,有損尊上一世英名”,楚靈犀指了指旁側衣裙上的流霞寶石緞帶:“我要搭配這一條。” 擇選頭冠配飾時,侍女先送上三頂流光溢彩的九龍九鳳華冠,楚靈犀冷臉一瞥,兀自飲茶。 頭冠鳳雕有森嚴等級規制,誥命貴婦佩雙鳳玳瑁銀冠,縣主郡主戴四鳳點翠象牙冠,王侯正室佩鏨雕六鳳金冠,貴妃戴八鳳珍珠玉冠。 九龍九鳳寶冠乃專屬于王后的至尊之物,珠旒寶石數不勝數,極盡奢侈華貴,虹裳霞帔步搖冠,鈿瓔累累佩珊珊,分量幾乎可以壓斷脖子。 楚靈犀寧可賣掉金冠換酒喝,也不愿空受這份斷頸苦罪。 更何況今日她的重點并非是打壓覬覦魔尊的鶯鶯燕燕,而是在柏老將面前360度充分展現優勢,她要將自身塑造為能打善謀且深明大義并明禮守節的戰神,是走過路過千萬不容錯過的戰場福將。 應對耿直剛正的老將,衣著言行務必低調低調再低調,如果不是擔心戲太過火,她恨不能在衣裳上搞幾塊假補丁扮慘,以此表現自己絕無魅惑魔尊的邪念。 掌事嬤嬤很識眼色地催促最后一排侍女上前:“寵妃娘娘雍容大氣、國色天香,簡約典雅的首飾更能凸顯您與眾不同的氣質。” “有眼光!”楚靈犀毫不客氣地接受稱贊,掃視整排珠釵美飾,目光被碩大飽滿且圓潤晶瑩的整套胭脂東珠頭面吸引,其色光彩熠熠,紅若赤霞,赧如羞女。 此等成色的東珠頗為稀見,有道是易數河不得一蚌,聚蚌盈舟不得一珠,胭脂色是最為難得的上品。 掌事嬤嬤不錯過任何一個巴結的機會:“娘娘真是好眼光,這套胭脂東珠首飾乃四界獨一無二的珍寶,老奴替您更衣裝扮。” 第170章 廢物將領 佛靠金裝,人靠衣裝,經一番精心裝扮,狂霸妖女搖身變為溫嫻閨秀,神情氣質乍看起來與柳芽有些神似,不過少了五分清冷,增了分兩分俏艷與三分狡黠。 女人的化妝術堪比易容換頭術,果真不假。 魔尊君棠越看越覺別扭:“你…你和平時很不一樣…” 楚靈犀一副善解人意的乖巧模樣:“自古獨霸后宮的女人都會遭朝臣非議,人家低調收斂一些,尊上的麻煩就會少一些。” “你盡可隨心隨性,自由揮灑,不必在乎他人的眼光。” 柳芽生前默默背負了太多的秘密與太重的責任,從天真爛漫的少女一步步變為惆悵寡言的上仙,魔尊君棠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他愿做柳芽的避風港,將她寵成無憂無慮的幸福嬌縱小女人。 千甜萬甜,不如嘴甜,楚靈犀道:“尊上日理萬機、勞心耗神,人家舍不得再為您多添煩憂。” 魔尊君棠抬手在她小巧玲瓏鼻子上輕輕一刮:“你這看得吃不得的磨人小妖精,是我最大的煩惱。” “討厭~” 面對猝不及防的車速,楚靈犀以嬌滴滴的聲音套路應付,那調調膩歪到自己都忍不住要吐光隔夜飯。 魔尊君棠卻受用得很,心中酥酥麻麻,備覺甜蜜,溫柔體貼地扶她登上龍輦。 往昔虐戀深深,有如摻滿玻璃渣的蜜糖,他始終期盼,先輩的恩恩怨怨能夠如煙消散,與柳芽只有甜沒有虐地相伴此生。 妖女楚靈犀誤打誤撞,填滿了他心中最深最痛的缺口。 真心最是難測,不止看不穿旁人的心,有時甚至連自己的心都看不分明,午夜夢醒,他多次陷入深思,也許不論是誰的靈魂附身于柳芽的軀體,都能輕而易舉撩撥他的心弦。 魔尊君棠輕撫摯愛的柔荑,問道:“你與柏老將可曾相識?” 楚靈犀對于形勢的預判極為樂觀:“多年前打過一次照面,柏老將想必不會過多為難我。” “你為何這般有信心?” 依魔尊之見,柏老將對妖女戰神的評價并不高,將心機深沉且詭計多端的她視作一大隱患。 “因為人家有尊上的寵愛呀~” 楚靈犀媚眼靈動,柔柔地依偎在靠山懷中,將美人計進行到底,不愁得不到情癡魔尊的助力。 她的腦中飄過與魔界老將柏毅雄相見的場景。 那時魔族與妖族之間的連年戰火剛止息,邊界線尚未劃定,雙方協商,暫以浪滄林為分界,此林是兩族共享的止戰區。 楚家兄妹軍奉命駐守前線,絕世渣爹楚國主將最為偏愛的庶子楚一鳴也派入軍中,想讓他長長見識并蹭蹭軍功。 楚一鳴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渣渣,干啥啥不行,闖禍第一名,起初頂著副將的名號作威作福、頤指氣使,慘被楚靈犀狠狠收拾了幾回,他表面認慫,實際心有不甘,懷滿腔紈绔廢柴之志,暗暗搞事情以求揚眉吐氣。 他花重金打探各路消息,得知魔族老將柏毅雄舊傷復發,需至邊境尋云游中的名醫易仲緲,于是他便帶一幫爪牙提前埋伏,妄圖生擒柏老將。 戰爭是世上最為燒錢的惡事,妖族分裂已久,積貧積弱,早有止戰之心,魔族雖然打得起,但因主要敵人為仙族,耗損過多兵力征戰妖族得不償失,也愿化干戈為玉帛。 魔族和妖族本該客客氣氣、心平氣和地協商停戰事宜,柏老將與所有人一樣,認為邊境并無險情,素來不愛排場的他當然是輕車簡從尋神醫。 偏偏腦回路清奇的蠢材楚一鳴橫空出世,率百位烏合之眾搞伏擊。 柏老將的侍衛隨從用結界抵擋密如雨絲的飛箭,未有傷亡,皆是一頭霧水——對手的實力顯然與山寨賊匪無異,可著實猜不出哪路毛賊膽大包天,敢在妖魔兩族的邊界造次。 楚一鳴大搖大擺地出場,天有多高,他就有多蠢,不可一世地囂張道:“乖乖束手就擒,本將饒你們一條小命!” 護衛隊首領景宇一眼便看破他的身份,不屑與此等不入流的蠢貨多廢話,以眼色示意侄子景鴻處理。 魔界景家世代為將,族中男子自幼于軍中歷練,從基層兵卒做起,在沙場風云中穩打根基,經刀林箭雨實戰磨礪,各個都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猛將。 景鴻的身量在軍將中略顯瘦弱,立于壯碩的兵士中似瘦竹竿一般,年紀不大,言行舉止卻沉穩老城,只是眼力有所欠缺:“大膽匪寇,竟假扮妖界楚州兵將肆意妄為!” 越是無能者,越自以為是,楚一鳴一把扯下腰間的玄鐵令牌,大步上前懟在對手面前:“睜大眼睛看清楚,老子是楚一鳴!” 景鴻鄙夷輕哼:“四界名將之中,有你這號人物嗎?” 名頭不夠響亮,楚一鳴不得不搬出身份救場:“老子是楚州的平昌王,楚州大軍中正經八百的副將!” 景鴻揚手施法,一道銳利藍光閃過,令牌被斬為兩半:“楚州主帥乃楚云昊,副將為楚靈犀與茅石,何時有你這等廢物將領!” 楚一鳴怒火翻涌,摩拳擦掌大擺陣勢:“有眼無珠的混蛋,今天就讓你好好領教老子的厲害!” 自古比武對陣,張牙舞爪擺虛架子的人往往都是輸家,此次亦不例外。 景鴻劍未出鞘,僅以內功與符咒之術迎敵,區區五招,便將對手打得人仰馬翻。 楚一鳴被一擊二丈遠,接連打了十多個滾,灰頭土臉,眼冒金星,真真是有多大臉,現多大眼。 他呆滯了好半刻方才回神,在心腹的攙扶下勉強站起,呵斥部將道:“還愣著干什么,都給我上,打死他們!” 忽而一道殷紅勝血的鞭影閃過,凌冽法力逼得楚一鳴等人步步后退。 他認得眼前這件兵器,頓時氣焰愈增:“我長姐是大名鼎鼎的妖女戰神,你們一個都跑不了,識相的就趕緊跪地求饒,若敢得罪老子,通通拖出去打死…” 楚靈犀率兩名部下從山谷頂端飛身而下,不由分說便甩了他一記大大的耳光。 楚一鳴耳中嗡嗡作響,本身就不大夠用的腦子徹底蒙圈:“姐,我在那個瘦竹竿的手下吃了大虧…” “閉嘴!”楚靈犀轉指施法,用鞭子將他五花大綁,抬腳狠踢。 楚一鳴被踹到凌空飛起,不偏不倚正落于景宇的腳下,魔族兵將捧腹大笑,如看耍猴戲一般。 第171章 妖女嬸嬸 楚靈犀不按常理出牌,大義滅親:“楚家不成器的敗類冒犯了柏老將,罪該萬死,人交由景少將處置,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楚一鳴如受困的豬狗,狼狽不堪地痛罵道:“你連親弟弟都害,是不是瘋了!我少一根汗毛,爹爹都不會放過你…” 楚靈犀用法術封住他聒噪的嘴:“楚一鳴不過是我父親的庶子,在楚州空有頭銜沒有實權,景少將無需顧及他的身份,當打則打,當殺則殺,只要柏老將消氣即可。” 楚一鳴的心腹宮翔急急勸阻道:“靈帥,萬萬不可…” 楚靈犀二話不說緊攥他的衣領,以掌風內力送他去和廢物作伴,霸戾目光橫掃身后兵將,殺氣騰騰道:“誰想為楚一鳴陪葬,盡管多嘴!” 景宇并不領情,一腳將她送來的二蠢材踹飛送還,在藍天白云與茵茵碧樹間留下一道完美且刺激的半弧形,楚一鳴欲喊無聲,宮翔失聲尖叫,驚起滿林飛鳥,落地揚起三丈塵土。 “四界皆知,楚國主輕嫡重庶,你恐怕早已對庶出兄弟懷有殺心,想借魔族的手來殺人,如意算盤打得真是精!” 景宇先前敗在妖女戰神手中,自然心有不甘,已將她的慣用招數揣摩通透,唯求它日沙場重逢,能痛痛快快贏這丫頭片子一場。 楚靈犀晃了晃手,扇開嗆鼻的沙塵,懶得多瞟廢物一眼,她倒是想借刀除掉眼中釘,奈何魔軍上下無一蠢人,不會為楚一鳴這等貨色做出有傷大局之事。 楚靈犀狡猾的眼珠轉了轉,變出一副言笑晏晏的面孔,明亮雙眸中閃動著迷妹般的崇拜之色,信步上前道:“小女子即便吃下熊心豹子膽,也不敢算計景少將,你方才那番話,著實傷了人家的心呢~” “少跟我來這套!” 景宇的語氣冷如冰山、硬似磐石:“楚軍副將無恥偷襲,顯然有破壞魔妖兩族和談之意,待我稟明尊上,再與你一較高下。” “副將?楚一鳴他根本不配!” 楚靈犀靈巧轉身,抬臂搭上景鴻的肩:“這位小兄弟,你覺得那廢物有半分將帥的氣度嗎?” 景鴻即刻后退半步,謹慎地沉默。 楚靈犀不依不饒,伸長胳膊,手搭在他的肩頭刻意上下打量,開始拉家常:“你的五官與景少將頗為神似,想必是他的好侄兒,小伙兒既俊秀又精神,不禁令我回憶起你叔叔少年時的風采。” 景宇用劍鞘重重打開她的手:“胡說八道,我年少時根本不認識你!” “發什么脾氣,當心嚇著孩子~” 楚靈犀嗔怪他一句,又沒完沒了地撩戲小景鴻:“你以后在嬸嬸面前不必如此拘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