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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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芽和嘉木走歡喜冤家式的小清新路線,但楚靈犀偏愛重口味,對于柳言蹊的仙凡三角悲情戀更感興趣,于是跟隨若水上仙同上山巔。 崖旁立有一塊晶瑩脂潤的斑斕壽山石,上書“朝暮峰”三字,筋力老健,風骨灑落。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論起詩詞,楚靈犀算是半個文盲,不過對于此名句印象頗深。 猶記當時,她在熱鬧嘈雜的酒樓中半醉半醒,說書先生的只言片語飄入她的耳朵——“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豬豬rourou。” 她不禁拍案叫絕,絕不允許自己錯過畫風如此清奇的另類話本,當即把說書先生拽入包廂,擺開陣勢聽故事。 結(jié)果大失所望,是她聽錯了臺詞。 她對于原詩作相當不滿,當即改為——兩情若想久且長,必在朝朝暮暮間! 身為比漢子更爺們兒的妖女戰(zhàn)神,她的愛情觀簡單粗暴——胡搞什么異地戀!日思夜不見,單宿單飛,孤枕難眠,干柴遙思烈火遠,是玩意yin還是談戀愛!? 仙界事事都愛上綱上線唱高調(diào),對于情愛也不例外,單方面頌揚精神戀愛,堅持走上半身路線;民風開放的妖界與魔界則恰恰相反,男歡女愛、自由自在,上半身高度服從下半身的指揮,不虎不狼不深愛。 文化氛圍決定行為模式,如果將美女比作饞人的rou骨頭,神仙猶猶豫豫準備搭訕詞本的時候,妖與魔就已經(jīng)沖上前啃了一大口。 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抱得美人歸的一般不會是神仙。 綠帽王林澤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好不容易娶得四界緋聞女王柳芽為妻,不料竟是一出喜當?shù)膫惱砉费獞K劇。 楚靈犀收了收腦洞,四顧遠眺,夜幕低垂,云遮星月,杳杳寒山道,冷冷清溪澗,垂柳暗如煙,桃花飄似霰。 她瞧著不遠處的那條小溪十分眼熟,正是嘉木與柳芽烤魚的地方,不得猜想年少輕狂的柳言蹊或許也用過此套路撩妹。 若水上仙飲盡一壇竹葉青,不知不覺淚雙懸。 年年花易落,歲歲人不改,月盡愁難盡,年新愁更新,煩惱從何生,情深緣淺矣。 她揮袖重展春秋鏡,往事幽幽重現(xiàn)。 又可欣賞無刪減版上仙悲情大戲,楚靈犀興致盎然,同時還惦念著奪寶:“春秋鏡這法器真不錯,不知如今落在了誰的手中,查明之后我定要搶來據(jù)為已有,并用法力將此生最霸氣輝煌的記憶都封存其中,日后有了徒子徒孫,就讓他們好好見識一下本姑奶奶的絕代風采!” 春秋鏡得名于詩詞——倏爾過春秋,寂然無塵累,快哉何所依,靜若秋江水。 名字忘欲脫俗的春秋鏡,偏偏用于承載無法割舍的凡俗眷戀。 鏡中所現(xiàn),是數(shù)千年前的仙門舊事,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彼時皆為青澀道生。 今日的仙帝德輝,入華胥時已小有名氣,被稱為龍族賢德公子,可謂萬眾矚目,被眾仙寄予厚望。 而若水是性情冷傲的鳳族少女,對于有沽名釣譽之嫌的德輝不屑一顧,她立志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道法書。 柳言蹊則是默默無聞的凡間少年,平凡中略帶土氣,唯一的特長是心大,什么都不往心里去,成日里樂呵呵的,愛講笑話,愛看閑書,成績馬馬虎虎,偶犯小錯,偶偷小懶,完全沒有天才的模樣,他也從未做過天才夢。 第一位發(fā)現(xiàn)他天賦異稟之人,是若水。 那時的華胥便開始強調(diào)素質(zhì)教育,道生需輪流協(xié)助仙侍處理雜務(wù),每兩人一組,以抽簽的方式?jīng)Q定搭檔。 若水抽中寫有柳言蹊名字的紙簽,情愛劫數(shù)由此而起。 兩人同為幫廚,柳言蹊頗有紳士風度,邊卷袖子邊說道:“我有祖?zhèn)鞯膹N藝,做打鹵面是一絕,人送外號‘小廚神’,你歇著便好,這里全部交給我!” 若水冷淡寡言,她第一次進廚房,不清楚該做些什么,可也不會白白占便宜,就幫忙清洗菜蔬與菌菇。 她自幼喜好武藝,學(xué)過十八般兵器,唯獨沒有摸過菜刀,一時好奇,提刀嘗試切胡蘿卜。 柳言蹊則不同,擅長廚藝的他最熟悉菜刀,施仙法分別將黃瓜切絲、蘿卜切丁、香菇切片、茄子切塊,自己悠哉悠哉地揉面團。 若水刀下的胡蘿卜粗細不一、極為難看,而柳言蹊用法術(shù)控制的四把菜刀則聲響清脆,利利索索地備菜。 她忽而察覺其中或有玄妙——切絲、切丁、切片、切塊所用技巧不同,眼前這位平平無奇的道生竟能夠同時完成四件事,簡直不可思議! 第114章 得成比目何辭死,愿做鴛鴦不羨仙 若水詫異失神,手不經(jīng)意一松,差點傷到指頭,幸虧柳言蹊眼疾手快,以仙法將刀懸停在空中。 他打趣道:“難不成你想為大家加一道葷菜嗎?” 若水是縱物術(shù)考核中的第一名,可是她的水平遠不及這位同窗。 “不好意思,我經(jīng)常口無遮攔…”柳言蹊見她的表情有異,以為是玩笑過了火:“剩下的事很簡單,我一個人做就好,你去休息吧。” 言罷他繼續(xù)施仙法,將洋蔥剝皮切碎,并用搟面杖將面團壓成薄薄的面餅,再切成細細的面絲。 若水幾乎看呆了——他竟然能夠嫻熟使用縱物術(shù)同時做七件完全不同的事! 七件!仙力之高實屬道生之首! 她心中疑惑難解:“仙術(shù)考核之時,你為何不盡全力?” 柳言蹊無可奈何地笑笑:“考試時我準備的是皮影戲名段‘水漫金山寺’,還沒來得及施展仙法,念了幾句唱詞之后就被上仙痛批一頓,說我同情并歌頌蛇妖,三觀不正,真是有苦沒處訴,凡間的戲本都是那么唱的,而且妖與魔和仙與人相似,皆是有好有壞,不可一概而論。” “你…你見過很多妖與魔嗎?” 若水接受的是仙界傳統(tǒng)教育,視妖魔鬼怪為大患,當然聰穎如她,也有自己的判斷,認為應(yīng)當包容法力低微且安分守己的精怪。 柳言蹊講話做飯兩不誤,將面放入煮沸的開水之中:“我的家族四界血脈相融,親朋好友之中仙魔妖人皆有。” 若水追問:“入仙門之前,你跟隨哪一位神君或大師修煉仙法?” “我在凡間長大,怎會有幸結(jié)識神君與道法大師,不過是自己隨便練練罷了。” “可是…你的縱物術(shù)比我更強。” 柳言蹊絲毫沒有察覺自身天賦:“怎么可能,明明你才是仙法最高的道生,考核那日你縱水滴敲擊琳瑯編鐘奏樂,聲如天籟,余音繞梁,完美震驚全場。” 他瞟了瞟門窗之后低聲神秘兮兮地說道:“其實考核前道生們悄悄開了賭局,大部分人都押德輝是榜首,見識過你的實力之后通通追悔莫及。” “你…也是賭德輝贏嗎?” “對,教訓(xùn)慘重,下次我一定把寶全部都押在你的身上!”柳言蹊將第一碗面遞給她:“你先吃,面放涼就不勁道了。” 若水看不出此人是裝傻還是真傻,沉思不語。 “你是不是不習慣在廚房吃飯,要不然我端出去…” 若水接過青瓷碗并拿起筷子:“不必麻煩,我在這里吃就好,謝謝。” 好奇往往是情動的第一步,她忍不住想要了解有關(guān)天才的一切。 見她斯斯文文地撥弄澆頭,柳言蹊索性代勞到底,幫她將面拌好:“鹵和面要徹底拌勻才好吃,快嘗嘗!” 若水犯了難:“我…我不吃蔥…” “那這碗我吃,再幫你盛一碗新的,你真是提醒了我,蔥花就該分開放,不能一股腦都加在澆頭里。” 柳言蹊屬于典型的暖男,熱情體貼又有包容心。 那是世間味道最好的面,可惜若水再也嘗不到了。 在旁人面前,若水仍是清高孤傲的鳳族貴小姐,但與柳言蹊相處時,她會不由自主地變?yōu)閻坌坌Φ钠胀ㄉ倥?/br> 兩人不僅為同窗,更是摯友,同修道法,同游山水,春秋鏡中浮現(xiàn)一幕又一幕。 三山五岳景不同,歲歲年年人相似,有樂且須樂,時哉不可失,雖云一百年,豈滿三萬日。 他們在巍峨泰山之巔等日出,攜手攀登華山陡峻奇峰,悠然共賞衡山蒼郁林木,興起鉆研恒山懸空寺的建造玄妙。 與他相伴的日子,似乎永遠都是江南仲春至美時,櫻桃紅爍爍,楊柳正毿毿,常騎赤兔馬,拂拂紅塵起,止宿鴛鴦鳥,一雄兼一雌,銜花相共食,刷羽每相隨。 世人常道,得成比目何辭死,愿做鴛鴦不羨仙。 柳言蹊與若水止步于至交知己,他的鴛鴦情緣不是她。 對于若水而言,這段感情她沒有猜中開頭,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更沒有猜中結(jié)局,今生有悔今生錯,來世有緣來世遷。 仙人亦懷俗,百計求名利,心貪覓榮華,經(jīng)營圖富貴。 唯有柳言蹊出凡塵淤泥而不染,騰騰且安樂,悠悠自清閑,心靜如白蓮。 四界千秋萬代,僅有一位柳言蹊,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若水忘不掉,亦不愿忘掉。 東明又西暗,花落復(fù)花開,唯有黃泉客,冥冥去不回。 楚靈犀注意到若水的回憶中時不時會出現(xiàn)第三個人的身影:“你倆游山玩水的時候,常帶個拖油瓶做什么?”,她越看鏡中的五百瓦閃耀大燈泡越眼熟:“這位是如今鎮(zhèn)守北荒的博衍上仙吧!” 博衍是悶聲做大事的低調(diào)型真英豪,與若水和柳言蹊同為“仙界十賢”。 他的身世足夠?qū)懓税倩貍髌嬖挶尽?/br> 博衍乃龍族之后,他的父親為前任仙帝的嫡長子風楊,母親是魔族鎮(zhèn)南王的掌上明珠棲霞郡主。 本該敵對的二人破壁相愛,注定是一段不被祝福的愛情,面對重重阻礙,風楊毅然決然舍棄仙籍,棲霞隨之拋卻尊位榮華,二人隱居人間,過起了和和美美的小日子,并有了兒子博衍。 風楊本想讓兒子在凡間平安渡一生,奈何博衍生而體弱多病,需得在仙氣馥郁之處調(diào)養(yǎng),不得不入華胥仙門。 博衍的修仙路與柳芽頗為相似,因為根基差且開悟晚,與若水、柳言蹊和德輝這等學(xué)霸同窗相比,毫無存在感,同廢柴無異。 道生一般五年之內(nèi)可修成仙骨并登仙堂,他生生拖了十八年之久,一鳴驚呆眾人,如開啟神級外掛,直接跨越飛仙的等級,晉升為靈仙,其后一路順風順水、勢不可擋,逆襲而上九萬里,成為上仙僅比柳言蹊晚一百年。 博衍在軍中一直任若水的副將,默默守護數(shù)百年,后主動向仙帝請命遠赴北荒,鎮(zhèn)壓異鬼之亂。 楚靈犀細細觀察,發(fā)現(xiàn)春秋鏡中博衍的眼睛幾乎從未離開過若水,如果這都不算愛,她就自戳雙目。 第115章 前浪與后浪 仙凡三角戀大戲涉及三位鼎鼎有名的上仙,其中還穿插著癡情暗戀的戲份,委實精彩。 楚靈犀不由想到與之有關(guān)的另一件事,板著指頭數(shù)了數(shù),發(fā)現(xiàn)仙族至純血統(tǒng)的神仙明顯一代不如一代,后浪都悄無聲息地蔫兒吧著。 “仙界十賢”貫穿仙族歷史十萬年,前六位賢明神君均是神族嫡系,到若水上仙這一代,神族中僅有她和德輝立有赫赫功績,而柳言蹊與博衍皆非純仙界血脈,再發(fā)展至如今,五大神族千百子弟,唯有林澤有能力獨當一面。 其他三界皆是長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而仙界的后浪卻儼然如一潭死水,完全撲騰不出水花。 仙界傳統(tǒng)主流觀點強調(diào)血統(tǒng)純凈,堅信血統(tǒng)至純的神仙才能夠煉就至高仙法,故而想盡各種辦法阻止仙族與別族通婚,對于神族的限制尤為嚴苛,必要時會采取殺雞儆猴的極端手段,最有名的那只“雞”就是博衍的父親風楊。 不過如風楊這般死心眼的情癡并不多,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神仙中位高權(quán)重者多是三妻四妾,正妻出自門當戶對的仙族,而美貌嬌媚的姬妾多來自魔界與妖界,日后嫡子繼承尊位,庶子可分家產(chǎn),并不影響仙界大局,擔任道德標桿與風紀委員的老神仙們樂得清閑,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萬年之前,仙界的混血庶子沒有入仙門修仙的資格,但隨著魔界與妖界勢力的迅速崛起,仙族亦需擴軍備戰(zhàn),不得已打消原先的禁制,準許所有仙族后代修煉仙法。 不改不知道,一改嚇一跳,不少混血庶子天分過人,如同砌墻的小磚頭,后來居上,嚴重威脅正統(tǒng)嫡子的地位,引發(fā)軒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