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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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良鈺哭笑不得:“我是說你的年齡,你還……是個孩子呢,在我……” 他差點(diǎn)說出“在我的家鄉(xiāng)”,好歹出口之前恢復(fù)了一點(diǎn)清醒,及時把這話咽了回去。 ——這更無法理解,梅娘睜大眼:“我都十六了!” 十六怎么了……十六也就是上高一。謝良鈺面無表情,心里卻為自己的心理障礙叫苦不迭——面前的女孩兒如此美好,又如此純粹而熱烈地愛著自己。他都能感覺得到,隨著時間的推移和日常夫妻一般的相處,自己原本的親人一般的感情在漸漸變質(zhì),轉(zhuǎn)化為青年男女彼此之間的傾慕…… 但、但是…… 這心理障礙真不是說消失就能消失的??!至少也得等到十八歲吧! 謝良鈺頓了一下,耐心說道:“你這個年紀(jì),若是……嗯生產(chǎn),恐怕對身體不好,會有危險(xiǎn)的。” 梅娘一愣,咬著唇不說話了。 謝良鈺簡直想罵臟話,他雙手都被梅娘那雙看上去白白嫩嫩、其實(shí)力大到不科學(xué)的小手壓在兩邊,兩人靠得很近,少女身上淡淡的體香正幽幽地往他鼻子里鉆,兩個人還在討論這種讓人血壓上升的話題…… ……可真特么要命。 “你先,”謝良鈺艱難地呼吸了一下,小聲說,“你先放開我。” 梅娘看上去懵懵的,她本來就因?yàn)樽砭贫磻?yīng)有些遲鈍,之所以能做出這樣出格的事,憑借的也不過是一腔委屈和“酒壯慫人膽”,現(xiàn)在得到了一個解釋……雖然是個聽起來怪怪的解釋,先前充分鼓起來的勇氣忽然就有點(diǎn)泄掉了。 她手不禁一松,謝良鈺眼明手快地抓住機(jī)會,使了個巧勁兒,終于從小娘子的禁錮下逃脫了出來。 ……他再是對自己和梅娘固有的力氣差有所準(zhǔn)備,也不免感到有點(diǎn)丟臉。 剛才還滿屋子粉紅色泡泡的兩個人在床上并排做好,氣氛前所未有地尷尬起來。 梅娘剛開始那股子沖勁兒過去了,現(xiàn)在也沒有勇氣再據(jù)理力爭自己到底“小不小”的問題……倒顯得她迫不及待似的,哼。 ——畢竟才結(jié)婚幾個月,這還懂的羞澀,等她今后再被不解風(fēng)情的木頭相公氣到頭禿的時候,可就沒這么好打發(fā)了。 謝良鈺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抱著被子站起來:“那……子時也過了,明日還要早起去拜年,不如早些睡吧?” 梅娘看著他那一副生怕被怎么樣的表情就氣不打一處來,再加上實(shí)在臉熱,頓時什么都不想說,氣呼呼地拉起被子,轉(zhuǎn)身一把蒙住頭,給她家相公留了個裹成蟬蛹的后背。 什么還是個孩子,女子十五及笄,就是嫁人的年紀(jì)……他們這里一向更早,十三四便許了人家的比比皆是,梅娘在家留到十六,還多幾分是因?yàn)閱矢傅木壒?,已算是晚的了?/br> 這算是哪門子的“小”?相公……他分明就是另有隱情,在這里敷衍與我! 不跟他講話了! 再說被獨(dú)自晾在一旁的謝良鈺,他的境況可比梅娘痛苦多了。 男人的苦惱啊……梅娘是借著酒勁兒,鬧過一番撒了撒酒瘋之后,發(fā)熱的頭腦自然也就退了,可他被折騰這么一番,雖說秉持道德底線堅(jiān)守住了陣地,可作為一名就要成年的身心健康的男人,這火可不是說竄就竄,說退就能退的啊! ——嘴上再怎么嫌棄人家小,可身體還是很誠實(shí)的,這年代的姑娘確實(shí)好像發(fā)育早些,尤其是梅娘這樣從小瘋跑著長大,又好運(yùn)動,小小年紀(jì)便是前凸后翹,且青春活力得很……他本身便對這姑娘滿心的好感,再被言語加行動地那么一激…… 這誰遭得住,他怕真是個柳下惠。 謝良鈺深吸了一口氣,心里暗道一聲罪過,一邊在心里默念心經(jīng),一邊顫巍巍地走出門外肅肅的寒風(fēng)中,逼迫自己“清醒清醒”。 真是遭的哪門子罪啊。 除夕正是冷的時候,安平地處北方沿海,半夜的風(fēng)刮來一股淡淡的海腥味,并不難聞,卻讓風(fēng)顯得更冷了,謝良鈺默默地在門口瑟瑟發(fā)抖,不禁懷疑起了人生。 肩上卻忽然一暖。 “……?” “病才剛好,仔細(xì)又染了風(fēng)寒?!?/br> 梅娘披著一件衣服從后頭走出來,直接用一床厚厚的被子給相公裹了個嚴(yán)實(shí):“這大冷的天兒,快進(jìn)來吧,我、我又不會對你怎么樣。” 謝良鈺忍不住笑了笑:“不是,我想些事情。” 梅娘朝他翻了個白眼:“大半夜的想什么呢,還不能明天再說嗎?” “好好好,”謝良鈺雙手拉了拉肩上的被子,把脖子也縮了進(jìn)去,“明日再說,咱們?nèi)ニX?!?/br> 他話音未落,便見梅娘忽然睜大了眼睛,驚喜地看著自己身后的夜空。 “啊,下雪啦!” 謝良鈺一轉(zhuǎn)身,果然看到方才還毫無預(yù)兆的天空里,忽然飄起了朵朵棉絮般的雪花,一片片地在靜謐深藍(lán)的天幕中緩緩下降,不一會兒,便在地上織起一層薄薄的、亮晶晶的雪紗。 安平這里氣候不算太冷,雖然每年冬天都會下雪,但還算是挺稀罕的事,而且古有“瑞雪兆豐年”一說,冬天下場雪,對地里的莊稼也有好處,尤其是下在這除夕之夜,怎么看,都是個好兆頭。 今日是除夕,家家戶戶都要守歲,還要在夜里放鞭炮,這會兒許多人家還沒有睡,不一會兒,大家就都發(fā)現(xiàn)了外面的雪花,一戶戶家門都相繼打開,人們帶著驚喜的笑容探出身來,披上厚厚的棉服,竟也不覺得冷。 “總算是下雪啦,今年的雪來得可真晚。” “能下來就好啊,這些日子干,還說明年糧價(jià)怕又要漲呢……” “好漂亮呀,娘,明天我可以出去堆雪人嗎?” “明天要出門兒拜年吶……” “……” 一道道快樂的聲音響了起來,謝良鈺和洛梅娘也站在門邊,青年把被子拉開,把女孩兒也一并裹了進(jìn)去,夫妻倆倚著門框,看著天空中雪花一片片墜落,忽然感覺到一種難言的幸福與平靜。 “這雪下得可真巧,”謝良鈺輕輕笑著說道,“明年,定是個好年頭。” 梅娘也笑了,她靜靜往后一靠,靠在夫君稍顯單薄但足夠?qū)掗煖嘏膽驯Ю?,開心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她沒有說,可心里卻在想:今后只要有你在,我的年年,都是好年頭呢。 第50章 年初一大早上,天還蒙蒙亮,謝良鈺就準(zhǔn)時準(zhǔn)點(diǎn)地被生物鐘從床上喊起來,他習(xí)慣性地一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很是難得,梅娘居然還在睡。 也對……昨晚喝了那么些酒,又是冷又是熱地鬧了一通,最后還熬著看了大半宿的雪,算來現(xiàn)在才躺下沒多久呢,也難怪她起不來。 謝良鈺自個兒是熬夜熬慣了的,前世打拼的時候,不說通宵,日夜顛倒的日子都過過好些年,早上時間一到準(zhǔn)點(diǎn)清醒,連咖啡都不用喝。 ——不過原本還以為這應(yīng)該是身體記憶來著,沒想到還能跟著靈魂一起移動呢。 謝良鈺輕聲笑了笑,躡手躡腳地站起身,給睡得滿臉香甜的娘子掖了掖被子,翻身下了床。 梅娘自嫁給他之后,日日忙個不停,好容易到新年了,便讓她好好歇歇吧。 太精細(xì)的做飯謝良鈺是永遠(yuǎn)都學(xué)不會,但簡單地把食物燒熟,或者是把前一天晚上剩下的菜熱一熱,他還是可以做得到的。 于是,梅娘這一天早上,是在飯菜的香氣中被喚醒的。 剛從睡夢中醒來,宿醉和太少的睡眠時間讓她還有些發(fā)愣,絲絲縷縷熟悉又溫暖的味道就透過窗縫一點(diǎn)點(diǎn)滲透進(jìn)來,女孩兒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氣,忽然感覺饑腸轆轆起來。 ——前一天晚上吃得不少,但愈是如此,累了一整晚的胃此刻反應(yīng)便愈強(qiáng)烈,更別說熬夜本就消耗得多,她現(xiàn)在簡直感覺自己能夠立即吃下去一頭牛。 梅娘呆了一會兒,忽然醒過神,連忙掀被子跳下床,推門出去,便見外頭飯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一桌子適宜早餐的清淡飯菜,她的相公正將兩碗粟米粥放上相對的位置,聽見聲響便抬頭,朝她溫柔地笑起來。 “總這么莽莽撞撞的——這么冷的天氣,怎么外套都不穿?” 梅娘有些訥訥的,剛醒來的時候她腦子還不大清明,現(xiàn)在看見謝良鈺一笑,頓時把昨天晚上自己干的荒唐事兒全都想了起來,頓時羞得恨不得鉆進(jìn)地里去,眼睛左瞟右瞟的,就是不敢看眼前人。 謝良鈺看著她的小模樣好笑得很:也不知早干嘛去了,先頭一副地痞惡霸的模樣學(xué)得挺像,現(xiàn)在倒知道害臊了。 可自己家的娘子,總不能這么晾著不管,寬宏大量的謝相公嘆了口氣,上前去給可憐巴巴站在原地的小姑娘披了件夾襖:“多穿些,想帶著病過年吶?” 洛梅娘一瞪眼,也不管許多,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夫君口無遮攔的嘴巴:“呸呸呸,大過年的,不許說那個字!” “……好好好,”謝良鈺哭笑不得,“不說不說,快去洗臉,然后過來吃飯?!?/br> 他推著梅娘的肩膀,把她送到一旁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的一盆溫水前面,還貼心地遞上了簇新的毛巾:“新年新氣象,娘子,過年好?!?/br> “過、過年好……”梅娘扭捏地把毛巾接過來,又開始害羞得像個剛進(jìn)門的小媳婦了,腳尖都踮起來在地上轉(zhuǎn)了轉(zhuǎn),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偷看著夫君的臉色,見他好似和平時沒什么兩樣,應(yīng)該沒被自己昨夜的酒瘋嚇到,這才顫巍巍地放下半顆心。 ……哎呀,都是宋家嫂子出的餿主意,自己也是,幾杯酒下肚,便連姓什么都忘了——這下可好,好容易才在他面前維持住的淑女形象,恐怕徹底端不住了呀。 這孩子還不知道,在她家狐貍轉(zhuǎn)世的夫君面前,自己早就給看得里外干干凈凈了。 謝良鈺心里笑了幾聲,故意不去看她,低頭專心地?cái)[著碗筷,恨不能將那幾碟簡單的小菜擺出花兒來。 梅娘有些懊喪地洗了臉,在桌邊落座,望著眼前熱氣騰騰的粟米粥和一碟腐乳、一小盤炒青菜、昨日留下的半副鹵鴨和飽滿白嫩的餃子,沒來由地鼻子一酸。 ——也不算沒來由,她現(xiàn)在真是幸福得想哭了。 她洛梅娘活了這么多年,小時候習(xí)慣了懂事,大了以后也習(xí)慣去犧牲、體諒,唯獨(dú)從別人那兒得到的愛和照顧總是特別少,直到她遇見這個人。 似乎從遇到謝良鈺開始,她的人生就全然改變了,她開始被人在乎,被人保護(hù),這個人似乎總是能把一切都想到,一切都安排好。 他對她好得甚至有些令人惶恐。 但梅娘不惶恐,一點(diǎn)也不,謝良鈺時時都在用行動告訴她,他有多愛她,除了……昨晚,咳,那件事,他一點(diǎn)別的想法都不允許她產(chǎn)生。因此盡管一直有著些微的自卑,但梅娘從最初開始就堅(jiān)定不移地相信,這個男人是愿意和她白頭偕老的。 他曾承諾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梅娘不太懂那詩詞其中的韻腳或意境,但她本能覺得很美——會讓一個女人的人生令人稱羨,再不會更好的那種美。 一旁的謝良鈺,單是看她的表情,就知道這小妮子又在想些有的沒的,不禁頭疼地伸手去捏了捏她的肩膀,沒有多說什么,只帶著溫和包容的笑道:“快吃飯,回村的路可不短呢。” “……嗯!”梅娘使勁兒吸了一下鼻子,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待會兒得給虎子包只鴨腿帶著,那小子念這鴨子念得快魔怔了,可不能把他忘了。” “哈哈,那是,嘖嘖,要么說你兩個關(guān)系好,你這嫂子,可比我這親哥惦著他。” 梅娘瞇眼一笑:“我當(dāng)然惦著他,我們虎子多招人疼呢?!?/br> 謝良鈺一挑眉:“是說你夫君不招人疼?” “……”小姑娘又被他撩得臉紅,水潤的眼睛狠狠瞪過來一眼——沒多少威懾力,反倒勾得人心里頭癢癢的,“我在你眼里還沒那些書親呢,吃你的飯!” 這話說的……謝良鈺摸了摸鼻子,當(dāng)真開始反省自己這段時間樹立的“書呆子”人設(shè)會不會太過于逼真了。 兩人很快吃完了飯,又一起收拾了碗筷,教梅娘在家先等著,便提上年禮,上隔壁葉老家里拜年。 葉家的小院很是清凈——爺孫倆再這安平縣無親無故的,過年竟然也沒回家鄉(xiāng)去,這地方認(rèn)識他們的人不多,除了謝良鈺他們,也就是縣衙和募軍營的那一幫人了。 謝良鈺帶著梅娘走進(jìn)院子,與同時過來的明寅鋮與黃縣丞撞了個正著。 “喲,山堂也來了?” 明寅鋮仍是一如既往的熱情,一點(diǎn)沒有縣太爺?shù)募茏樱h(yuǎn)遠(yuǎn)地就抬起手打了招呼。 謝良鈺也連忙向兩位微笑著的大人行禮,幾人客套一番,相攜走了進(jìn)去。 葉老竟然正在作畫。 葉審言捧著些工具站在旁邊,葉老不說話,他也不敢動,見幾個人進(jìn)來,趕緊投過去求助的視線。 三人都是一愣,謝良鈺無聲地咳了一聲,對同窗遞過去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眼觀鼻鼻觀心,乖乖地站在了最后。 小小的書房里擠了這么些人,卻是安靜得落針可聞——明寅鋮比謝良鈺還慫,堂堂一縣縣令,縮著脖子像個學(xué)堂上要被先生打手板的小學(xué)生,怕饒了老先生雅興,大氣也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