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的話，她真寧愿時間不要走，爺爺不要老，就這樣一直停留在這個時候。

    現在的她就像一個心中藏著秘密，第一次考試成績下來后成績不理想，又不知道該如何對家長說的小孩一樣，心里充滿了矛盾和茫然，然，更多的是一種驚恐無助！天知道以她的性格心中要藏一個這么大的秘密無異于像是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不帶讓她感到非常的累，更是把她堵塞的無法呼吸！

    雖然心中的不安讓她恐懼的無以復加，甚至完全無法想象那會是一種怎樣的后果，甚至她開始在心里編造，要不就不告訴姚老爺子好了，反正她也是為了他好，萬一他接受不了這個真相一下子厥過去了，或者引發更嚴重的后果了怎么辦？就這么讓他蒙在鼓里一輩子好了，她是為了他好，為了他的身體好。她發誓自己會比以前十倍一百倍的對爺好，照顧好，讓爺就這樣在幸福中走完下半輩子！

    可是！

    姚菍覺得自己真的無法做到這樣，無法做到這么無恥！打著為老爺子好的旗號，一輩子隱藏著這個秘密，讓他連死都不知道真相，不知道自己付出的心血其實是養育了別人的孩子，養育了一個和自己半點血緣關系都沒有的野種！她的良心能安么？這不是無恥是什么？就為了自己的恐懼和害怕，以及覺得自己心理上無法承擔的后果，她就這么違心的欺騙一個老人，她覺得她姚菍再沒種也不至于如此！

    仿佛到現在姚菍那一直混混沌沌的頭腦現在才能漸漸清醒過來，原來當時她把車子開來姚老爺子家，那個時候心里就已經有所決定了。

    對于她真正的身份，她不希望姚老爺子通過別人的口知道，她要自己親自告訴他！

    在想到這些后，姚菍抽了抽鼻子的從姚老爺子懷里探出頭來，在他面前以一種半跪著的姿態抹抹眼神，臉上帶著種像是下了某種決定一半，壯士斷腕的表情。

    既然有所決定，那么就不必畏首畏尾的了，眼淚解決不了問題，她必須要鼓起勇氣去面對這一切。這個坎她要自己跨過去，而不是摔死在坎上。

    “如果有天我突然發現，建寧不是我的親生女兒，是我在醫院里抱錯了的小孩，那我該怎么樣對她呢？是該繼續對她好呢？還是該埋怨她，如果不是抱了她，我的親生女兒怎么會搞錯，怎么會失去。都是她的錯！讓她背負這種天大的錯誤，日日活在內疚中的子代母償？”

    對于姚菍清亮的眸子中帶著晶瑩的淚光和執著的表情，姚老爺子微微瞇眼，“呵，怎么會突然想要問這種傻問題呢？建寧不是你的孩子還能是誰的孩子？雖然她并不是照著你和阿衡之間任何一個人翻版刻下來的，但是分開看她的五官卻和你們像極了。想抱錯都抱錯不了。”

    姚菍皺眉，“可是如果我說的這個假設是真的呢？我們就假設一下。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么做呢？”

    姚菍的話讓姚老爺子漸漸帶著種慎重的表情看了她一眼，本來她以為他這表情是要說什么認真的話呢，卻不想姚老爺子一臉探究的壓低聲音，那叫一個嚴肅，“小菍你和爺爺說實話，是不是建寧真的有什么問題？她是你的孩子這錯不了，但是……難道說她不是阿衡的孩子？而你今天回來，是阿衡發現了，東窗事發了？”

    姚菍頓時一連黑線！她發現，和姚老爺子談話，要厥過去的人絕對不會是姚老爺子！而是她！姚老爺子雖然觀察起事來細致入微，讓她無處可躲，無力辯解，但是真當問起問題來，那叫一個不在點兒上啊！完全就是和她驢唇對不上馬嘴！燒心！

    眼見她不說話也不作答，啞巴了一樣，姚老爺子原本的不確定讓他這會兒突然有了種肯定的趕角，這讓他頓時面色一凝，推了下姚菍的肩膀，“姚菍你快跟爺說實話，爺說的對不對！你真的做了對不起阿衡的事了！那個孩子……”

    “不對不對不對！”姚菍汗顏的都快瀑布雨了！頭頂上一朵碩大的烏云蓋下來……都什么跟什么啊！她這是以虛探實！以建寧為題材隨便編了靠攏自己身世的事兒，想測試測試姚老爺子會有什么反應！而他這反應還真是讓她消受不了！姚菍覺得她都快要瘋了！她覺得和直來直去的姚老爺子說話，打太極這招和推敲旁側這招都沒用！不然原本還在正路上的姚老爺子慢慢慢慢的就把自己的思路給引到林蔭小道上去了！

    姚老爺子臉上的探究和狐疑依舊沒有消散，仿佛就認定了她真的干了對不起楚聿衡的事兒！不然他喊她起來說話，她卻總是一臉負罪的膝蓋跪在她凳子前面，分明就是怎么看怎么一副做錯事的模樣！

    而姚菍執意要跪在地上是因為只有這種方式，才能夠讓她的心好受一點！讓她身上的負罪感減輕一點！人不都說負荊請罪么！雖然現在不流行這了，但是哪里有賣荊的，她要訂購十斤的背上！哎，不過別說是十斤了，就算是一卡車也她覺得也分量也沒有她的心沉重！如果再沉重一點，她估計跪在姚老爺子面前的勇氣都沒有了。

    姚菍無語凝咽的垂下頭哀哀的嘆了口氣，“沒有和楚大叔吵架，建寧是我的孩子，更是大叔的孩子。都不是我們之間的事，但卻比我們之間的事嚴重一千倍一萬倍，是我自己的事……”

    雖然楚大叔對她很好，好的讓她感動，讓她很幸福。但是從夫妻立場上來說，他們兩個人地位是平等的，是互不相欠的。就算是她的錯她也可以高高的昂起頭，理不直氣狀的說話。甚至在生氣的時候還能嗷嗷出‘大不了一拍兩散’的大腦小腦盡丟的話。但是她和姚老爺子的立場卻是，她一輩子都在欠著他。除了沒給過她生命，他真的都給了她。現在的她更是沒那個資格再跟他蹦高，更沒資格理不直氣狀的和給他說話，更更無法在任性的時候說出再也不回這個家的豪言壯語。以前的她天不怕地不怕，是仗著他的寵愛，現在的她心里害怕，是怕他不再寵她不再愛她，這個她住了一輩子的家，以后再也不是她的。她怕的是，以后她再也沒有資格回到這個家來。

    聽到說不是建寧也不是楚聿衡的事，姚老爺子頓時感到困惑不解，那到底是什么，可以把他的寶貝疙瘩搞的這么魂不守舍？當他還沒來得及問出口的時候，接下來姚菍深吸一口氣，說出的話頓時讓他如遭電擊的愣在原地！

    她表情凝重的抬起頭看他，聲音帶著種不易察覺的輕顫一字一頓的看著他說，“姚老爺子，我不是你的孫女，也不是你兒子的女兒。我是夏家的人，是夏明朗的女兒。”姚老爺子愣了半天后，突然冷著臉的呵斥道，“說什么呢！你這都是從哪聽來的胡說！這么大個人了，還是這么小孩子性格！這么愛玩愛鬧！”

    那怒氣不像是姚菍平時犯些小錯誤時的陰臉，而是真的不高興下來！在姚老爺子碰到觸犯原則問題的時候，他通常就會嚴肅的讓人害怕。他每一個習慣，每一個表情是為什么，姚菍都知道！

    然，姚老爺子的批評卻讓姚菍眼里打轉的淚光突然就落了下來，她嗚咽著金魚嘴喃喃的說，“我沒有玩也沒有鬧，這不是我在開玩笑，而是真的……雖然我也希望這是在開玩笑的，但是我mama留下的日記，她和年輕時在一起的證據……她曾經還改過名字，還有我和夏家的dna比對……這一切的一切我都完全沒有辦法否認！有時候我多希望這是一場夢，哪怕是噩夢也沒關系，只要有天能醒過來，可是這是真的！我真的不是你孫女，真的不是姚家的孩子！我曾經無數次問過自己為什么會這樣，我不要這樣！我不要做夏家的人，我不想我的爺爺知道后傷心難過……”

    “那你為什么還要說這些！”姚老爺子突然拍了一把椅子，五官因為她瞪眼的表情格外嚴厲。

    若是平時姚菍哭的這么慘，慘的就像他已經死了似得，他早就心疼的把她抱在懷里安慰著了。可是現在姚老爺子卻以一種冷硬的姿態，就那樣坐在椅子里，半點要擁她入懷的意思都沒有，氣息冷的仿佛可以結冰！

    不過姚菍當時哭的太厲害了，她并沒有注意到姚老爺子說的這句話里的深刻含義，只當是個一種斥責詢問，當然也就更沒有注意到姚老爺子微微發紅的眼角。

    “因為我沒有辦法就這么守著一個天大的秘密當作什么事都沒有發生的樣，這樣對你不公平。你是我最愛的人，我寧可你傷心難過，也不愿意騙你！不愿意你付出了一顆真心，付出了自己的一輩子，都不知道是為了誰！不……是為了夏家的野種！以前我最引以為榮的事就是我是爺爺你的孫女，但是現在我再也沒辦法以此為榮了，因為我不配……”

    姚菍說這話的時候肩膀因為哭泣而一抖一抖的，她慢慢滑落在地上，兩只小手緊緊的揪著姚老爺子的褲腿，完全哭成了一個淚人。從小到大，她從來都沒有這么哭過。她一向那么堅強那么勇敢的不情愿掉眼淚，但是今天，在姚老爺子面前，她仿佛把從小所有該掉的眼淚全部都還給了他。

    也把所有的養育之恩，一并還給他。

    姚菍哭沙啞了嗓子，她努力用一只手抹著臉上的淚，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一下，因為她的啜泣已經完全讓她沒有辦法說出完整的話來。那帶著nongnong鼻音的聲音真是難聽極了。

    “我知道你恨我，恨我為什么不是你的孫女，恨你付出了一輩子的感情卻給了一只白眼狼，恨我為什么不是你兒子的親骨rou，恨我為什么不是這個世界上你唯一的親人了……我沒有辦法讓你不恨，因為我也恨自己。但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讓你原諒你我，我也不配讓你原諒，所以不管是你想罵我還是打我，就盡情的發泄出來吧，千萬不要憋在心里憋壞了身體，不管是什么樣的憤怒我都不會還一句口，躲閃一下，這是我欠你的，姚老爺子。我知道我欠你的太多了，這輩子我都還不清了，但是能還一點就還一點吧，就當是我自私好了，至少這樣我心里能稍稍那么好受一點。這是我媽犯下的過錯，我愿意替她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