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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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達,搜尋犬,掃描儀,將林中的數據匯聚成信息,呈現在黑綠色的屏幕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有枝聽到耳邊一陣嘈雜的聲音,窸窸窣窣,伴隨著一陣歡呼,由遠及近。 “太好了,”李絳君顧不上自己濕透了的衣服,“人找到了。” 陸仰歌低下頭,聲音微低,重復了一句:“小枝,人找到了,還好是掉進了洞xue。” 江有枝聽見了,但是她說不出來話,只能用手攥緊他胸前的衣服。 陸仰歌知道她的意思,手臂的力道緊了緊,好像在表示安慰。 雨還在繼續下,他抬起頭,卻意外地在雨簾中看到一雙眼睛,冷冽的,像狩獵中的鷹,瞳孔是黑曜石般的深黑色,沒有絲毫溫度,只是一眼,立刻移開。 少女被放在擔架上,旁邊有個男人一直跟著醫療人員走,聲音焦急:“小九,小九沒事兒啊,榮哥在這里。” 陸仰歌收回視線,卻聽見旁側傳來一個聲音:“她怎么樣?” “應該是貧血。”陸仰歌并沒有松手的意思,甚至沒有抬頭去看。 沈岸看到那張蒼白的臉,眼睛里應該是進了水,眉頭緊皺,很不舒服的樣子,心里像白紙被揉皺了似的心疼,伸出手想去探她的體溫,卻被人立刻躲開。 “我聽到那邊在叫你。”陸仰歌微不可察地將手收了收,“不去嗎?” 沈岸眸色一沉,聲音因為緊張而變得急切:“你讓我看看她!” “憑什么?”陸仰歌抬眸的時候,眼神像狼,極具攻擊性,“你誰?” 沈岸眉一擰,對上他的眼睛,好像空氣在這一瞬間變成了膠狀,可以迸濺出火花。 只是一剎,沈岸舔了舔腮幫:“行,那您哪位?” 陸仰歌眸色深寒,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沈先生,你是不是覺得只有你可以保護她?或者說,你認為她身邊就只會有你一個人?” 他的語氣帶著稍許譏誚,沈岸喉結上下一滾,神情微暗。 “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是在大一。她人很漂亮,我們男寢晚上討論得最多的姑娘就是她。有一回我們兩個班一起上課她遲到了,彎著腰從后門溜進來的時候被絆了一下,摔到我身上,揉著腦袋懊惱的樣子很可愛。”陸仰歌看著他神情的變化,輕笑了一下,“我本來以為你們之間的感情很深,我沒有任何機會——但是吧,還是要謝謝你,把她送到我身邊。” “你他娘的——”沈岸眼邊猩紅,伸出手抓住他的衣領。 陸仰歌眉一抬,露出一個挑釁的微笑。 沈岸松開手,舔了舔后槽牙,大雨淋濕他的褲腳,冷意逐漸攀升。 他和小枝,認識了十幾年,在一起一年,分開兩年。 在這期間,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靠在別的男人的懷里。 明明那年盛夏的傍晚,她還踮起腳眨著一雙小鹿似的眼睛說:“三哥,我喜歡了你好久,會很乖,聽你的話,也會一直一直喜歡你。” 這些記憶好像被火舌舔舐過的書卷,化成灰燼,被大雨零落在泥土里,再也找不到了。 “小陸,有枝怎么樣了?”不遠處,李絳君打著一把傘走過來,“要不還是一起送去醫院看看吧。” “嗯,好。”陸仰歌收回目光,走的時候和他擦肩而過。 沈岸站在原地,聽到他們路過的時候,他懷中的女孩兒咬著沙啞的音色,似不確定地喊了一聲:“陸仰歌?” 陸仰歌就低下頭,靠近她的耳邊,溫和著語氣說話。 不知道說了些什么,雨聲太大,模糊成雨點打葉的旋律,漫散開來了。 被雨浸濕的衣服太冷了,粘在身上,被風一吹帶來一股奇異的冰涼。 沈岸站在雨里,雨水將他的背影描摹成一道頎長的黑影,和周圍的景色一起融進畫中,是帶有國風色彩一幅頗有意境的畫卷。 ——但是這幅畫里,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第46章 江岸46 要不,你還是考慮考慮吧?…… 有溪潺潺聲。 自然永遠要比人類社會蘇醒得早些, 從第一聲蟲鳴起,啟明星逐漸晦暗,遠處晨光熹微, 幼鳥在巢xue中嚶嚀, 霧氣氤氳,隨著氣溫的升高逐漸消散了,像是含羞帶怯的美人揭開了面紗。 從縣城到這里的公交大概凌晨六點開始運行,再早一些的時間段只有中巴,多數是當地人進貨回來順道帶的。上面沒有座位的時候會加個折疊的小凳子,找個空檔兒坐, 人查了就下車去躲一躲。 這個時候早點店鋪陸陸續續開門有了生意,陳延徹站在一個包子店鋪門口,一手拎著豆漿大口喝著,一手拿著一袋rou包子啃。 他看了看手表, 現在是早上六點零七分。 一輛中巴車從那邊的馬路上駛過來,路面有些顛簸,中巴車卻開得較為平穩。這旁邊沒有劃停車位, 中巴車在一家民宿門前停下,駕駛座上跳下一個皮膚黝黑的男人,伸手去開后座的車。 里面的乘客擠得跟沙丁魚罐頭似的, 戚因萊出來的時候,差點站不穩,搖晃了幾下, 面如土色。 陳延徹連忙過去想扶她。 “你離我遠點——”戚因萊沖他做了個“禁止”的手勢, “別過來。” “沒事兒,因萊,我扶你。”陳延徹走過去。 沒想到戚因萊捂著肚子, 直接吐了出來。 陳延徹:“……” 這時候,一個明麗的女孩兒從中巴車里跳下來,正是水妹;她遞給戚因萊一瓶開好的礦泉水,和一顆梅子:“你嘗嘗這個吧?我家里做的,吃了會舒服很多。” 戚因萊用水漱口過后,把梅子放進嘴巴里含著,酸味蔓延在舌尖,果然舒暢了許多。 陳延徹先帶她去民宿里坐著,然后出門收拾,再回來的時候,看到戚因萊瞪了他一眼。 陳延徹想靠近:“……怎么了因萊?” “別過來,”戚因萊捂住鼻子,皺起眉,“你身上一股包子味兒,我聞著又想吐了。” 陳延徹只好委委屈屈上樓換了身衣服,又洗了一把臉,刷了一次牙。 他今天早上要去給江有枝送東西吃,怕醫院里的伙食不好,她吃不習慣;水妹家里給她熬了一碗白粥,又加了點開胃的咸菜,裝在飯盒里,可以保溫。 下樓的時候,陳延徹看見戚因萊正拿著相機朝外面拍著什么。 他的視線望過去,看到一個少數民族打扮的帥哥朝這邊吹了聲口哨。 “啊他在看我鏡頭欸!”戚因萊興奮地拍了一下陳延徹的肩膀,“天吶,這種風格的帥哥我還沒見過。” 陳延徹:“……因萊,我們快走吧,待會兒車要出發了。” “走啦走啦。”戚因萊把相機拿下來,一臉餮足的樣子,“嘖,真不知道怎么長的,這么好看。” 陳延徹回她一個笑容,并沒有說話。 “你覺得好看嗎?”戚因萊把相機舉起來遞給他;畫面中那個白族男人皮膚呈現出古銅色,五官深邃,在早晨的陽光中,肌rou的線條非常漂亮。 陳延徹正想點頭,戚因萊癟了一下嘴:“算了,反正你也不懂什么叫審美。” 她戴好墨鏡走出去,陳延徹就在后面跟:“因萊你才坐完車,走慢一點兒。” “你快點兒,我存了好多圖要給江有枝看看。”戚因萊一臉興奮。 陳延徹無奈地笑了笑,隨后走上去,打開一把遮陽傘,根據太陽的方向,朝著東邊遮,將她整個人籠罩在陰影里。 戚因萊覺察到了,回過頭對他笑了一下:“謝謝啊。” 她笑起來的時候眉眼舒展開,比平日里更添了幾分動人的色彩;陳延徹愣了一下,立刻低下頭,掩飾住自己這瞬間的情緒,若無其事地跟上她的腳步。 “燕子,沒想到云南真的很好看欸。” “嗯,好看。” “這里東西也超好吃。” “嗯,好吃。” “你這人說話真是……嘁,沒意思。” “因萊,別走這么快,當心點。” - 病房里,陸仰歌正在泡一杯沖劑,是口服的,按照劑量和比例沖泡好,他白皙的手指觸碰了一下杯壁,試探過水溫,遞給江有枝:“這個藥不是很苦。” 江有枝坐起來接過杯子,捏起鼻子“咕嘟咕嘟”把藥灌了進去。 確實不是很苦,應該是金銀花的作用,再加上銀翹,是比較溫和的中藥;她從小到大算個藥罐子,以前身體不好的時候,一吃飯就要喝藥,也早就明悟了舌根更容易發苦的規律,喝藥的時候越猶豫就越苦,還不如一鼓作氣喝了,含一顆蜜棗,再喝幾口涼白開,去除嘴巴里的苦澀。 陸仰歌看到她很是熟練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就喝個藥,跟打仗似的。” 江有枝用餐巾紙擦拭了一下嘴角,一邊喝涼白開,一邊用眼睛斜他。 陸仰歌揚了揚唇角,把杯子拿起來,站起身走出門去洗手間洗杯子。 推開醫院的移動門,陸仰歌注意到走廊上深黑色的人影被遠處的陽光拉得很長,他轉過身把門合上,并沒有抬頭,而是徑直往前走。 人影也沒有動。 他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正好碰到陳延徹和戚因萊一起走上樓。 因為曾經見過幾次面,戚因萊連忙跟上去:“她睡醒了么?” “醒了,我帶你們過去吧。”陸仰歌答道。 “好。”戚因萊點頭。 幾人走過一個轉角,戚因萊跟著陸仰歌走進病房內。陳延徹正要進去的時候,突然注意到一個人:“榮哥,你也這么早啊?” 嚴駱榮的眼下有些烏青,眼白上布滿了紅血絲,抿唇:“昨天都留在這兒,小九害怕。” “要不你先去休息一會兒?” “小九退賽了,送她去機場后,我再走。”嚴駱榮嘆了口氣,“江有枝呢,她還好嗎?” “醫生說她的身體非常差,應該是從小落下的病根子,不能完全好,只能慢慢養。”陳延徹蠕了蠕唇,“……我以為,她到柏林去了,會過得好一點。” “誰知道溫錦書是怎么對她的,”嚴駱榮眉頭緊擰,“我就不信,當媽的這么些年就算再有壓力,難道真的沒找到任何機會回來見女兒一面?” 陳延徹聽了,只是閉嘴保持沉默。 病房內,戚因萊把飯盒放好,拿出自己的攝像機遞過去,一張一張地給江有枝看:“嘿嘿,我以前一直以為潮牌才能堆出帥哥,現在嘛,終究是我以前格局小了。” 江有枝抽了抽嘴角:“我想先吃飯。” “飯哪兒有帥哥重要?” “那行吧,今天水妹做的鮮花餅你別吃了。”江有枝捧著粥喝了一口,覺得胃里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