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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巨響后,他看著同時回過頭來的兩人,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那個……我什么也沒看見?” 尹霧詩舉起刀,臉上的笑容陰惻惻的,魔鬼看了都要腿軟:“別走啊,來試試。” 藍雪橋:謝謝,duck不必。 她舉著刀逼近的那幾秒,藍雪橋心跳驟停,他眼前閃過無數畫面的碎片,飛快地回顧了自己短暫的一生,連遺言都想好了。 他很清楚,如果這倆是敵對的非人生物,以他這弱雞的身手是絕不可能逃出生天的,不如閉上眼睛伸長脖子等死,遺體的姿態還能體面一點。 但他等待許久,想象中的劇痛并沒有出現。 藍雪橋睜開眼睛,看了看在他肚子上旋轉跳躍、七進七出的刀刃,真情實感地“臥槽”了一聲。 當你發現自己身邊潛伏著奇怪的生物時,恐懼往往是正常的第一反應。但如果隨后發現自己也是奇怪生物的一員,就會獲得強烈的安全感。 ——你們都不是人?! 哦原來我也不是人,那行,沒事了。 俗話說得好,打不過就加入他們。 古人誠不我欺。 這個飽受驚嚇的小朋友理智上線,想起自己剛才丟人現眼的樣子,終于感受到了一點姍姍來遲的羞恥。 藍雪橋:“請忘記剛才那一段,謝謝。” 他在尹霧詩的笑聲中理了理衣領,頭也不回地果斷離開了這片傷心地。然后—— 尹霧詩一下樓就看見這人在餐桌旁強行給大家表演生吞大刀。 最初的混亂過后,考生們很快欣然接受了自己不是人的事實,開始集體表演我殺我自己,甚至在恐嚇NPC的過程中收獲了久違的快樂,整個房間里都彌漫著快活的空氣。至于NPC飽受摧殘的幼小心靈,并沒有人在意——他們只在乎他們自己。 考試,本該如此easy。 格洛莉婭不忍直視地閉上了眼睛。 老管家本來只是想挪開視線,結果一轉頭就對上了一地的玻璃杯碎片,氣得嘴唇顫抖:“你們……” 太過分了。 真的不是人。 最不是人的尹霧詩擦了擦嘴,聞聲轉過頭去看老管家。后者憤怒地別過臉盯著長桌另一頭的座鐘,留給她一個怨念橫生的后腦勺。 藍雪橋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落在那一灘碎玻璃上。他忽然意識到這件事有一個本質上的漏洞:“等會兒,既然刀無法傷到我們,那……” 夜里遇害的那個考生,她是怎么死的呢? 他的后半句話沒說完,淹沒在整點報時的鐘聲里。 十二點整。 隨著鐘聲響起,地面上的碎玻璃迅速消失,空空如也的杯架上瞬間掛滿了玻璃杯。 藍雪橋驟然縮緊的瞳孔映照出那一排憑空出現的杯子——它們剛剛被洗凈,一滴水珠順著透明的杯壁滑落,在地毯上濺出一個深色的圓點。 一片死寂中,他聽見尹霧詩帶著幾分嘲弄的聲音:“管家先生,現在可以跟我們聊聊了嗎——關于這個鏡像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短小,我反思。 ☆、破局 盡管這場物理考試打著“科學”的旗號,本質設定仍舊是系統一貫作風。 進考場之前,尹霧詩曾在門口跟遲仲行開玩笑押題,力熱聲光電瞎猜了一通,沒想到核心考點竟然會是光的反射。 ——他們所處的并非真實世界,這個環境本身就是鏡中的虛像。 昨天晚餐時,蝴蝶結因為過于緊張而不慎打碎了一個杯子,在尹霧詩親眼看著它摔成粉末的瞬間,又完好無損地復原。 那時正好是晚上六點整,晚鐘鳴響之時。 這個暗示給得明顯,尹霧詩一度以為這次的考試又是時間倒流之類的設定。 但隨即發生了考生密室蒸發的事件,隔壁的房間門鎖也莫名其妙地出現了劃痕,這都無法僅僅用時間的流動方向來解釋,她意識到最初的猜測無法自圓其說。 即便是在發現格洛莉婭無法被殺死的時候,她的思路也還膠著在之前的軌道上,考慮著時間靜止的可能性。 但這同樣也說不通。 直到她發現考生在鏡子里沒有成像。 尹霧詩在那一瞬間萌生了一個新的想法——他們是鏡子里的人。 準確來說,是鏡子里倒映出的虛像。 系統在這一點上可謂十分險惡。 畢竟在正常的思路中,即便意識到“虛像”之類的概念,考生們的第一反應也只是“NPC果然不是人”,沒有人會懷疑到自己頭上,更不會想到這一次自己和NPC本質上并無差別,都不是人。 鏡像存在的前提是鏡子外面有實體物質,而本身被困在鏡中的虛像,是無法在平面鏡中照出自己的,這就是他們無法在鏡中映照出自己的原因。 同樣,虛像也無法被利器所傷——對于鏡中世界而言,它只是現實世界的倒影,在鏡子里并沒有“深度”這個概念,它是一個單純的二維平面。 這意味著刀具這類需要“刺入”才能發揮作用的東西,是完全無效的。它們只會從物體的表面交錯而過,留下一陣落空的奇怪感受。相反,繩索這種只需要接觸表面就能生效的物品依然能很好地履行使命,把兩個同為虛像的NPC綁成粽子。 聽到這里,林又思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那兩只粽子。格洛莉婭一臉茫然,活像誤闖高數課堂的幼兒園苗苗班新生;老管家沉默著沒說話,低頭看向地面,只留給他們一個花白的發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