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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霧詩看著他身上的圍裙,表情扭曲得有點猙獰,像是看見了會繡花的大猩猩。 “你做的?” 遲仲行對她的偏見并沒表現出不滿:“不完全是。” 頓了頓又補充道:“湯是藍雪橋煮的。” 言下之意,其他的都是出自遲大廚之手。 尹霧詩想了想,禮貌地提醒:“你看這個吊燈的形狀,它像不像你……” “欠你的一頓飯。”遲仲行接過話頭,“沒忘,考完出去給你補上,現在先下去把飯吃了。” 這頓飯說來話長——在他們倆曾經聯網互毆的那小半年,項目結束即將告別時,遲仲行被迫承認尹霧詩技高一籌,等他放假就請一頓飯以表敬意。 結果倆人都沒能放假,沒過多久就在基地里完成了社畜的重逢。 那頓飯也不知道到底吃沒吃到。 要是沒吃到,現在就讓他補上;要是吃到了,這頓就算賺了。 尹霧詩暗中打著小算盤,“吃飯先不急,我剛有個發現。” 迎著遲仲行的目光,她小心地繞過地上的血跡,站在盥洗室墻上的鏡子前,把它轉了一個角度。 這個角度本該映出兩人的身影。 然而鏡子里空空如也。 作者有話要說: 兩章內交卷 ☆、實與虛 桌上的殘羹剩飯逐漸冷了,湯碗里浮著一層薄薄的凝油。 吃飽喝足的九個考生既沒有悠哉悠哉散步消食,也沒有焦慮地尋找突破口。 他們圍著碗碟狼藉的餐桌坐成一圈,在飯菜殘余的香氣里,所有人都沉默不語,面帶微笑,拿起手邊雪亮的餐刀,冷冽刀光照著他們的眼睛。 手腕一轉。 刀尖朝向了自己。 他們屏氣凝神。 ——然后毫不猶豫地捅向自己的腹部。 好一出精彩絕倫的“我殺我自己”。 在旁人看來,他們活像一群切腹自盡的邪|教信徒,這一幕足夠讓人毛骨悚然狂打110。 然而這群人卻顯然沒有遵守“人被殺就會死”的基本法,刀鋒過處沒有飛濺的鮮血,也沒有痛苦的喊叫,跟魔術似的,刀尖沒入胸腔的感覺輕盈得像一陣風。 墻角捆著的格洛莉婭和管家看得眼睛都直了——別人賣藝是胸口碎大石,他們是胸口吞大刀。 林又思低下頭盯著胸口外的那截刀柄,驚奇地說:“真的誒!” 藍雪橋勉強維持著冷靜的形象,“當然是真的,你剛才不都試過切別的地方了嗎?” 話是這么說,但他竟然有臉嫌棄林又思幼稚。 尹霧詩一臉難以言喻地看著他——這傻子在自己肚子里反復拔刀抽刀,玩得不亦樂乎,那樣子活像一把成了精的二胡。 不只是他,現在桌面上堪稱群魔亂舞,運動員大哥順著自己的頭頂往下劈,感受著一分為二的船新體驗;幾個男生開始順著自己的手臂切片,連蝴蝶結都試探著拿刀劃了自己一下。 兩個NPC被這群神經病包圍,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生動形象地詮釋了弱小可憐又無助。 不管怎么看,圍在桌邊的這群妖魔鬼怪都比他們更不像人,說他們倆才是考生都有人信。 考生的畫風是怎么突變成這樣的,還要從半個小時前說起。 自從考生們暫住的房間隔壁變成兇案現場后,現在已經沒人敢往那邊去了,他們集體遷移到了走廊另一端。 這邊的盥洗室沒有鏡子,來來往往的人當然也就無法注意到鏡子的異常。 ——它并不能映照出人像。 尹霧詩發現這一點后跟遲仲行面面相覷了好幾秒。 鏡子上端是釘死在墻上的,只能做幅度很小的轉動。兩人誠懇地對遺體說了好幾句抱歉,才挽起衣袖小心翼翼地拉起遇害考生的手臂,把它抬到和鏡子同一水平線上。 鏡子里也沒有這只手的圖像。 尹霧詩沉默了片刻,偏過頭問遲仲行:“你帶刀了嗎?” 遲仲行猜到了她的用意,他掏出一把水果刀,但沒有遞給她。 尹霧詩去接的手伸到一半,還沒來得及攔,他已經干脆利落地朝自己的手臂上扎了一下。 刀尖沒入皮膚,遲仲行的表情卻沒有絲毫改變。他看著手臂,然后直接把刀全部刺了進去。 沒有傷口,也沒有血液。熟悉的落空感。 跟之前砍格洛莉婭的感覺一模一樣。 他平靜地把刀□□,遞給尹霧詩的同時,得出了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結論:“我們都不是人。” 尹霧詩:“……別,我一點都不想加入這個‘我們’。” 她嘴上這么說著,往自己手腕上下刀的動作卻一點也不手軟,來回劃拉了幾下。這刀沒入身體的感覺非常奇怪,就好像她皮膚下面是異次元似的,空落落的。 這詭異的一幕正好落入門口的藍雪橋眼中。 開飯之前尹霧詩突然跑了,去找她的遲仲行也一去不復返。藍雪橋發現他們倆半天沒回來,懷揣著某些不可告人的八卦心思,主動請纓親自上來看這倆人到底在干嘛,沒想到竟能撞上這么高能的場面。 他下意識退了一步—— 如同很多意外發現驚天陰謀的倒霉蛋子一般,他不負眾望,順利撞倒了沙發旁的落地燈。 忍一時當場被捕,退一步原地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