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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霧詩嘆了口氣,做了個攤手的動作,但因為遲仲行還抓著她的手腕,左手沒能抬起來。 “我相信。你壓根就沒有好奇心。” 小機器人只是發現了重要線索,不得不來找她取證。 “我是想讓你知道。”遲仲行松開了手。 這是個拉開距離的動作。 然而在做這個動作的同時,他后面的半句卻與劃清界限毫無關聯。 “不用一個人撐著,我可以給你當動滑輪。” 作者有話要說: 動滑輪可以節省一半的力,相當于共同承擔。遲老師這么要臉的人,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算是大尺度發言了。 程放出現在第九章末尾,不記得的話可以回去看看。 給我留言!!!不給的話我就……我就求你們! ☆、代號X “我可以給你當動滑輪。” 這句話在尹霧詩聽來,感受非常新奇。 因為特殊的成長經歷,她從小聽了很多“就當這是自己家”之類的話。 大人們承諾要保護她,她也相信是真心話,但這個句子本身就存在著無法忽略的問題。 “當這里是自己家”成立的前提是,這里并不是自己家。 尹霧詩感念他們的好意,但作為一個被迫敏感早熟的小孩子,她也在細枝末節里受到很多無意的傷害,進而不斷意識到自己和別的小朋友的不同之處。 和他們不一樣,她從小孤獨,并且長大以后還會繼續孤獨。 承諾會陪她一起承擔的人來了又走,尹霧詩不敢依賴任何人,也不再依賴任何人。 愿意幫她的,她感懷于心;不愿意的,也不做要求。 保持不期待,才能留出適當的距離,認清自己的位置。 但用這樣近乎笨拙的姿態告訴她愿意分擔一半的人,遲組長是第一個。 正因為笨拙,才更顯得真摯。 尹霧詩又憂愁地嘆了口氣,“你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也沒什么可藏著掖著的。” 她坐回了沙發上,“長話短說吧,程放是我媽……” 遲仲行:!!! 尹霧詩看著他驟然散大的瞳孔,嘖了一聲,“你那什么表情?話沒說完呢,是我媽的學生。” 尹霧詩父親在她記事前去世,母親陳立野是個活在左鄰右舍的傳說里、終年不見人影的科研巨佬,年幼的尹霧詩一度以為自己是個孤兒。 她也曾有過任性哭鬧、要求陪伴的兒童時期,但打給陳立野的電話絕大多數時候都不是由本人接的——有一個孩子這件事大概讓陳教授很是煩惱。 陳立野最擅長把煩惱轉移出去。 而程放,就是那個得加班做實驗到深夜,還要負責安撫導師女兒的倒霉鬼。 尹霧詩頂著遲仲行復雜的視線,換了個更不像樣的坐姿,沒什么感情地接著說:“我每次打電話鬧,都是程放接,可能我媽覺得她會哄孩子。其實不是,只是我需要一個宣泄的出口。程放就很慘,經常深夜開著免提在我的哭嚎里趕報告。后來她在的實驗室晚上都沒人敢去,因為總能聽到來歷不明的小孩哭聲,而房間里明明只有她一個人。” 她說得很輕松,甚至還笑了一下。 “后來我就養成習慣了,有什么事還是打那個電話,不是因為想讓我媽接,就為了跟程放說話。她那個時候才剛讀研,連男朋友都沒有,就被迫給我當老母親,愁得頭都要禿了。”尹霧詩說著自己笑起來。 遲仲行不由想起了正廳里那張黑白照片,年輕的程放笑容溫和而略帶羞澀。 他輕聲問:“后來呢?” 尹霧詩的笑漸漸淡了。 “這就是我要跟你說的重點。”尹霧詩直視著他的眼睛,“后來——程放博士后出站那一年的平安夜,她過馬路的時候被一個酒駕的司機撞了,當場死亡。” 她一字一頓地說:“那是十年前。” ——一個早在十年前就去世的人,現在以NPC的身份出現在了系統里。 尹霧詩的視線轉開,她盯著地面,近乎自語地輕聲喃喃:“為什么?” “吃飯還是喜歡用左手,有點強迫癥,非要把飯菜碼得整整齊齊的……那就是她。可是她不記得我了。” 尹霧詩抬起頭,茫然地又問了一遍,“為什么?” 她的語氣聽不出什么波動,遠遠算不上質問,聽起來輕飄飄的沒有落點,像空氣里漂浮的飛絮。 遲仲行卻覺得胸腔里的心臟針刺似的疼。 在平靜的表象之后,埋藏著更深的痛苦。 對于尹霧詩而言,程放是她整個幼年和青春期的寄托,靠著每周的視頻電話,她所缺失的精神支持被一個遙遠的人慢慢補足,無人分享的心事有處可去,不至于在地里深埋著無聲地腐爛。 她后來選擇從事醫學基礎研究,走上神經生物學這條路,也不能否認其中程放的影響。 可是死去的程放突然變成了系統里的NPC——不僅如此,還是他們這次任務的對象。 大概要感謝于自己對她的了解,讓尹霧詩能一眼看穿這個考場隱藏的劇情:伯爵不是伯爵。 面具遮掩了上半張臉,立領擋住根本不存在的喉結,加上那些專屬于程放的小習慣——已經足夠證明,現在他們所看到的“伯爵”,是由伯爵夫人,所謂的“格洛莉婭”、實際上的“程放”假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