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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愛慢慢地往前走著,腳步聲在地板上,在黑夜中尤其明顯。她猛地發現面前似乎有一個人影,正站在她房門口地窗戶邊的陰暗處,背光的角度讓她直直走到他面前了才發現。 簡愛嚇了一跳,腦子里閃過無數恐怖片的景象,一陣寒意從腳底直接往頭頂升起,她正被嚇得想要尖叫,卻被面前的人捂住了嘴。厚實的手掌完完全全地堵住了她的尖叫。簡愛瞪大了眼睛,急促地呼吸著,手正摸索著想找東西攻擊面前這人,卻發現他由于上前了一步,臉出現在了月光下,赫然這就是羅切斯特先生! 簡愛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想要掰開他的手,他卻自己先一步放下了。 “冒犯了,簡小姐。”他的聲音壓抑而低沉,甚至有一絲不知所措的脆弱,“我不想讓別人發現我,您能收留我一會兒嗎?就一會兒,我的靈魂渴望片刻的喘息。” 簡愛心中瞬間閃過無數的念頭,包括梅森先生,包括伯莎,包括自己的名聲……她皺著眉頭,看了他一眼,最后還是點了點頭,掏出鑰匙悄悄打開了自己的房門。 第15章 徹底的坦白 簡愛悄悄地打開了自己的房門,讓羅切斯特先生先進去,她探頭,睜大了眼睛仔細確認了并沒有人發現這里的動靜,于是也進了房門,輕輕地帶上了房門。 在她關上門的一瞬間,羅切斯特先生已經自顧自地點燃了她書桌上的蠟燭。雖然燭光微弱,但是加上皎潔的月光,她的小房間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了。 羅切斯特先生坐在了她常坐的凳子上,一雙陰郁的眼睛打量著這個房間。這里被收拾的很整齊,沒有一點多余的東西——也許是因為房間主人的貧窮吧,整個房間幾乎沒有個人氣息。書桌上是他曾見過的筆記本,從側邊能看出來,這本子已經被寫得滿滿當當,被翻閱過無數次了。 簡愛見他自然地霸占了自己的位置,只好坐在床邊,盡量和他面對面。她的桌子在床尾側邊,正對著窗戶,這樣一來,羅切斯特先生又坐在了她的背光處。她的臉清清楚楚地被月光和燭光照著,而羅切斯特先生的臉卻隱藏在黑暗中。 羅切斯特就這么靜靜地看著她,在她覺得發毛的時候終于開口了:“我回憶的罪證找來了,簡小姐。如同在海浪中終于抓到了浮木的流浪者,又被狂風拍進了深淵——這樣的絕望總是伴隨著希望泡沫的破滅。” “您是指,梅森先生嗎?”簡愛大膽地開口,她意識到,羅切斯特先生現在有著強烈的傾訴欲,他就要坦誠他的黑色的回憶了。 “啊,你已經知道了嗎?”他似乎沒想到,又陷入了沉默。 “我只是聽到費爾法克斯太太吩咐艾莉去給梅森先生準備簡餐,梅森先生現在一個人在三樓嗎?” “當然不是一個人——啊,我正要和你講這件事。”他清了清嗓子,“您這兒有水嗎?簡小姐,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抱歉,我很少招待別人。”簡愛想起自己還沒有給他倒杯水,于是起身給他倒了一杯,幸好柜子里還有一個從來沒有用過的杯子。“我這里只有熱開水。”她把杯子遞給了羅切斯特先生。羅切斯特先生緊緊地握住了杯子,簡直就像沒有感覺到燙人的溫度。 “我曾經和你說過,這是我記憶中的最后一塊黑斑了……伯莎·梅森就住在上面。”他指了指天花板,“我想你已經知道格蕾絲·普爾了吧,她是夠強壯的,也夠忠誠,這樣的人才能壓制住伯莎·梅森,或者說,我的‘妻子’。” 說到“妻子”一詞,他的面孔上流露出了巨大的絕望和傷痛,溺水者一般。 “你一定沒有想到,我已經有一位‘妻子’了吧,簡小姐。”他這下沒有再看著簡愛,他的目光緊盯著杯子的熱氣,“我在你這個年紀左右的時候,被父親和兄長所欺騙——或者說,我也埋怨當時我的幼稚和單純,被她的美貌誘惑了。她如同美杜莎,遞給了我一杯毒酒,毒蛇緊緊地纏繞著我。” “她帶著年輕,美貌和大筆的嫁妝嫁給了我,起初我當然是欣喜若狂,我以為得到了世界上最稀有的珍寶。可是好景不長啊——這句話你是不是已經聽過無數遍了——我沒有想到她患有家族遺傳的精神病。” “在最初的短暫甜蜜之后,她變得放蕩,猥瑣,庸俗,她的思想庸俗不堪,和我實在無法交流。無論我說什么,她都是用既蠢笨又諷刺的語言來侮辱我。整整四年,她毀了我。她的惡習像藤蔓一樣緊緊地勒著我的四肢,我幾乎就要窒息。她的毒液將我從一個天真的青年變成了一個陰郁的怪胎。她荒yin又酗酒,想要拉著我和她一起墮入深淵——簡小姐,我想脫離這種苦難的深淵,難道有罪嗎?” 簡愛早已知道這一切,可是在真正面對他的時候,他的悲哀和掙扎深深地感染了她。她搖了搖頭,她看著他的剪影,黑色的眼睛被搖晃的燭光照得如同滿含淚水。 “四年里,我的兄長去世了,第五年,我的父親也走了。于是我擁有了大筆的財富,擁有了桑菲爾德,可是我卻永遠地和她綁在了一起。從法律和社會來看,我永遠無法擺脫她,我永遠無法擺脫別人嫉妒又同情的眼神——她被確診發了瘋,她的放肆和猖狂催生了病癥的種子。” “她在確診之后,就被關了起來。期間種種的離奇和崩潰就不一一贅述了,即使再次提及,我都無法呼吸。曾經有一次,我從箱子里掏出了□□,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但是幸好我沒有這樣做,那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我想到了在歐洲,沒有人知道我的名字早已被玷污了——在我剛剛意識到真相的時候,我父親得知了由他挑選的女人的丟臉行為后,也急切地幫我掩蓋了這一切——我帶她乘船來了英國,把她關在了桑菲爾德。我以為我終于自由了。我急切地安排好了一切,就帶上了滿身的罪惡和疲憊開始遠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