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聽政
十一月,大明渭南、華陰、潼關乃至山西一帶蝗災遍布,民不聊生。 然景泰帝身體抱恙無法上朝,皇后杭氏憂心萬民,迫不得已置幔與殿上,欲聞政事。 此事一出,朝中反對者甚眾,大學士李巢,御史魏仲方聯名上奏反對,曰牝雞不可司晨,國不可一日無君,請復禮太子。 但杭氏二月前縱容溫謝二人賣官鬻爵使得朝堂格局重新洗牌,新一派受皇后知遇之恩者,紛紛站出來力挺杭氏到底,更曰:“早有石碑預言君主有變,皇后鳳袍又現金龍,如今皇后只代聞政事,有何不可?” 當下朝堂一片嘈雜,爭吵不休,憂心圣上龍體奏請遍訪名醫者唯兵部尚書于謙一人。 獨坐幔帳之后的皇后杭氏勃然大怒,摔杯盞于殿上:“皇上是偶感風寒不是龍殯馭天了,立不立太子立誰為太子什么時候輪到你們說了算?這么急著想做從龍之臣,干脆本宮和圣上一死以謝天下省得礙你們的眼,礙著你們扶持新皇為大明盡忠的赤膽忠心!” 一眾大臣瞬間停止如火如荼的辯論賽,誠惶誠恐跪地叩首:“臣不敢,臣惶恐,臣等只是一時心急……望皇后明察!” 冷冷的聲音清冽自殿上傳來:“你們不敢,你們有什么不敢的!玉璽就在乾清宮,要不你們謀劃好讓誰當皇帝,直接告訴本宮一聲,本宮好讓圣上蓋章退位?” “要是如此諸位覺得繁瑣的話,朝中大小事務一概奏章你們自己拿主意即可,本宮這就把玉璽給你們蓋著玩兒!要是還不滿意,這把龍椅……” 一眾議論太子話題的朝臣越聽越恐慌,直把腦門磕出幾個包:“皇后明鑒,臣等有罪,臣等該死,但臣等絕無忤逆謀反之心,臣等擁護圣上擁護大明,忠君愛國之心日月可鑒!” 寂靜無聲下一聲悠悠長嘆使得文武百官冷汗涔涔:“都起來吧,眼下百姓正處于水深火熱之中,眾卿有功夫在這跟本宮饒舌,搬弄是非,倒不如集思廣益,獻上賑災良策以安天下。” 文武百官皆紛紛出列,有說撲蝗之法如行軍然的,有說張貼文榜令婦人稚子日夜轟出可賣可換米糧的,也有說用石灰水灑煮的。 幾大政權團體各自絞盡腦汁表達忠君愛民之心,再無一人記得反對杭氏聽政的初衷。 只兵部尚書于謙,從始至終一言不發瞧著那儀態萬千的婦人。 杭氏體態端莊,再次張口:“本宮以為欲治蝗災當以工代賑,一則變害為寶幫助民眾多蓄雞鴨家畜,雞鴨以蝗蟲為食,可除之。二則利用當地鳥蛙野禽等諸多天敵除之。三則人食之,古籍早有言:蝗蟲曬干烹之或與菜同煮食之,味美。” 一眾大臣心悅誠服,只聽皇后又道:“萬民乃江山社稷之本,百姓有難本宮貴為一國之母當傾囊相助。即日起后宮分例減半,三日后本宮親往國清寺祈福施粥,造福萬民!” 瞬間殿內褒揚聲一片:“娘娘心懷天下,溫柔賢淑,堪稱后宮之表率,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杭氏瞧著匍匐在自己腳下的群臣,忽覺酣暢淋漓:“無需同本宮說這些虛言,盡快解決蝗災才是你們的功德。師季常,這事本宮交給你去辦,務必盡忠職守。” 戶部侍郎師季常出列躬身領命。 散朝時,杭氏扶著身側美婢的手行至御花園中,指著一株盛放的牡丹對身后嬤嬤道:“你瞧,這本是春日的花朵,但如今它依舊開得熱鬧。” 貼身老嬤嬤聽不懂她的意有所指,只恭敬笑道:“娘娘身份尊貴,只要見著您便是枯木也能逢春。” 杭氏搖頭失笑:“你這老貨慣會裝巧賣乖的,且去讓人收拾一匣子赤豆如意果子來給林家送去,溫氏愛吃。” 蝗災一事,她承溫氏的情,只是: “這溫氏太聰明了,太會審時度勢了!” 老嬤嬤吩咐完宮女才轉身攙著杭氏緩慢踱步:“聰明不好嗎?” 杭氏蹙眉,拿著捏著采擷下的大朵牡丹放在鼻尖輕嗅:“好,也不好。走吧,同本宮換身衣服去瞧瞧圣上。” 老嬤嬤為難,支支吾吾道:“皇上召……召了賢妃娘娘侍疾……人還沒出來。” 賢妃娘娘,正是侯家偷摸送進宮,艷冠群芳的那一位。 杭氏一頓,接著面色如常,腳下皺皺巴巴牡丹鮮艷如舊:“無妨,既然皇上有佳人相伴,咱們便回宮吧。” “是!”一眾宮女嬤嬤擁著如今雍容華貴的杭氏魚貫而去。 乾清宮內,裊裊檀香沁人心脾,金絲幔帳明黃奪目。 幔帳內躺著的朱祁鈺面色蒼白平躺在美人膝上:“也就愛妃這一雙巧手能讓朕的頭痛癥緩解兩分。” 賢妃微微一笑,雅麗淡然的樣子像一株不染纖塵的仙草:“都是太醫診斷有方,臣妾不敢居功。” 朱祁鈺握住搭在他太陽xue上的素手,落下輕輕一吻:“朕就喜歡你這不爭不搶的性子,皇后溫柔賢淑端莊大氣,你每日見著她要恭順禮讓,以后才有你的好日子,可知?” 他不說還好,一說這話賢妃那晶瑩guntang的淚便似斷了線的珍珠砸了朱祁鈺一頭一臉:“好好的,皇上說這些做什么?臣妾誰也不靠,只靠皇上!若……若皇上有個萬一,臣妾絕不會獨活,自當一死為您殉葬。” 朱祁鈺那顆堅硬無比的心突然暖了暖,向來梨花帶雨的美人最惹人疼不是? “唉,你娘家無勢又無子傍身,朕活一日自是護你一日,可同皇后交好才是你的長久之道啊!” 賢妃不哭了,定定瞧著朱祁鈺似嗔似怨:“皇上當真以為杭氏端莊大方,有容人之量?” 朱祁鈺眉頭一皺正要呵斥,只聽賢妃凄慘笑道:“您怕是不記得昔日的唐貴妃了吧?那樣一個明媚艷麗的女子如今會在冷宮凄涼度日還不是因著得罪了皇后?狡兔死,走狗烹,每日路過冷宮時聽著唐貴妃那心如死灰的哭泣,臣妾實在怕呀!” 朱祁鈺喉頭一哽,頓了半日才抱著頭頂溫熱的腰肢啞道:“皇后不是有意的,有些事朕事先沒知會過她。” 的確,若如今唐貴妃誕下了皇子,他的處境就不會如此艱難了。 搜狗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