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青鴛
莫說林淵,就是常云也呆了呆,商人唯一的克星,不是同行冤家,也不是買賣下家,而是那朝廷天家。一朝莫須有打壓下來,便是那素有善名的前八當家,不也鋃鐺入獄,發配云南? 而他們不可一世的七大商人,不也只能抖抖索索抱成一團相互取暖,急急擴張地盤壯大聲勢耳? 而喬全德此舉,卻是想釜底抽薪,讓林淵翻身都不能。這樁明擺著倒貼的買賣他不接,便是抗旨,可殺;接了辦事不利,可殺。 退一步說,就是他林淵真吃下了這樁買賣賺了圣上青眼,可那一朝虧空散盡的底子還能掙得回來? 好一招借刀殺人,高明,實在高明! 林淵卻半點不慌,只換個舒服的坐姿靠在椅背上,涼涼一瞥那上躥下跳的喬胖子“聽聞昨日喬兄親自將一下等粗仆剁成了泥,還包了韭菜人rou餃子吃?” 喬全德一滯,怎么說到這兒了?還是,那吃里扒外的東西殺不得? 林淵將碗遞給一旁伺候的方大山,低聲吩咐道“盛飯。” 待碗中白飯下了肚,好酒好菜也嘗了個遍,林淵才擦擦嘴角一笑“不巧你這仆人與我有些臉熟,前幾日還給了我幾本冊子,上面寫著什么稅目什么名單的?說來慚愧,我到今日還未看懂。” 喬全德和常云齊齊倒抽一口涼氣,寒意彌漫全身。怎會?!所有賬冊現下分明還好好分散藏在家中,怎會被盜?難道早有內鬼謄抄?還是這林淵真有何通天本事亦或甚了不得的后臺不成? 而常云想得更遠,他怕這林淵手中也有他一本冊子,也怕這林淵背后站著的是他們幾家合力也無法抗衡的勢力。否則,又豈會輕易摸透他們的底細,又怎會家世背景隱秘得連他們兩家都查不到? 兩人正心煩意亂蠢蠢欲動之時,林淵已起了身朝二人拱手“兩位不必驚慌,我林淵不過是個運道好些的鄉下粗人。目前看來,這八當家的位子想必我坐住了,對二位才是最有利的。須知,您二位目前最大的競爭對手可不是我!多謝款待,告辭!” 喬常二人一愣,當下松了口氣。他們低估了林淵,已兩次錯失先機,好在這男人面目英朗,一派正氣,對他們也有服低求和之意。 誠然,八當家的位子林淵不坐也會有別人坐,而且來頭絕不會比林淵簡單,家財也絕不會比林淵少,林淵如今沒有這個實力與他們為敵,旁人卻不一定。 而他們目前的精力也確實不在林淵,而在那意欲吞并他們兩家的五當家身上。 “如此,也好,我們二人倒是省了功夫。至于朝廷那灘渾水,暫且放一放吧。”常云妖嬈卷著一縷發絲悵然若失。 真可惜,竟是個福澤綿長,造福蒼生的面相。天意,不可違啊! 自此,林淵坐穩了東林堂八當家的位子,而喬常兩家自賢華樓一聚后非但不再難為林淵,反倒偶有回護,算是對他遞出了橄欖枝。 在自家書房給林淵研磨時,方大山忍了忍,還是忍不住討好笑著問林淵“老爺,我怎不知您認識喬家的什么仆人,還有那勞什子賬目小的也從未瞧見過啊?” 難道他還有競爭對手,在暗中為老爺效力,甚至想取而代之!不行,太可怕了! 林淵看著窗外喜鵲登枝,忽的朝他大大一笑“你猜!” 方大山為難,只能低著頭蚊子般抱怨“猜得到還斗膽問您啊,不說就不說,小氣!” 林淵手中毛筆一停,只得無奈提醒他“夫人牌品如何?” 方大山皺眉思索半晌“很爛啊!不是偷牌,就是換牌,再不就是老炸胡” 說到這,他無意看到林淵似笑非笑的臉“娘哎,不會吧!炸胡!” 林淵卻不管他,徑自出了書房去尋他的心肝rou小閨女,可有些日子沒帶閨女出門散心了。 林彎彎正在廚房和宋婆子商量晚飯的菜單,忙忙碌碌有條不紊的很有當家小姐的派頭,就是那廚下里里外外也讓她圍著小圍裙收拾得干干凈凈。 見林淵過來,她當即抬了頭,笑得歡喜“爹,我給你燉了生姜梨子水,睡前喝一盅啊。” 林淵未想自己今早不過咳嗽一聲,閨女便惦記上了,忙從懷里掏出個小巧艷麗的金蛇盤螭項圈掛在她身上“走,爹爹帶你看戲買糖人去!” 彎彎低頭一瞧,那項圈上小蛇絢爛奪目,蛇眼睛上墜了兩顆紅艷艷的寶石,看著活靈活現。她登時咧著嘴高興得直轉圈,蛇,可是她的屬肖“謝謝爹!你自去玩耍吧,我得顧著晚飯。” 林淵俯身將她抱起,臉上全是笑意“不差這一時,爹爹帶你去聽《碧玉簪》。” 彎彎最愛聽戲,只得摟著她爹的脖子苦惱“那咱們可得早些回來,阿娘這兩日累得很,我想在家中幫她的忙。” 她也只能聽話些,勤快能干些,懂事知禮些,才能幫得上娘的忙,才能讓爹讓哥哥們毫無后顧之憂安心在前頭廝殺拼搏了。 溫婉也確實累,因京中又開了幾家和龍鳳齋打擂臺的首飾鋪子,她便只能親自出馬畫些頭面樣式以精巧高端來博商機。 此時,她面前悄無聲息地落了一個杏眉大眼,楚楚動人的姑娘盈盈而立,卻不是那宮中受盡磋磨的青鴛又是誰? “老溫,來份烤鴨、一碟醬肘子、一份西紅柿炒雞蛋,還要三碗飯。”她托腮趴在溫婉作畫的桌案上,一腳無聊向后勾起。 埋頭作畫的溫婉一驚,差點沒毀掉描了半日的金釵樣式“請走門,謝謝!” 青鴛無所謂點頭,又探頭去瞧她畫的東西“哎,你這歪歪扭扭,黑漆麻烏的畫的莫不是樹樁子?真像哎!” 溫婉筆尖一頓,得嘞您那,還是毀了! 等方婆子端了飯菜進來,青鴛抓著一只烤鴨腿痛快啃了才與她道“昨日有個小宮女趁我不在時,要將娘娘往井里推。我便親自扒了她的衣服,將她吊在了金鑾殿門口,嘿嘿!惡心人誰不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