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野貓
林淵垂眸又帶著溫婉在城里轉(zhuǎn)悠了半個(gè)時(shí)辰,才在一處犄角旮旯看見了僅剩的賣羊rou湯的小攤。 那攤販本欲收攤,見林淵又是拼命給錢又是拱手作揖不由軟了心腸,重新開了鍋給二人煮上最后一碗香氣四溢的羊rou湯來喝。 這時(shí)的羊rou湯做法也簡(jiǎn)單,只需將羊骨頭投入大鍋里熬湯,再將切成砣的新鮮羊rou與清洗干凈的羊雜一起投入湯鍋中煮。 煮熟后撈起來瀝干,然后切成薄片放入滾開水里一氽,再倒入湯碗中,沖入guntang雪白的羊湯水,撒上碧綠的蔥花,一碗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羊rou湯就做成了。 再配上個(gè)芝麻燒餅和辣椒油碟簡(jiǎn)直能讓人胃口大開,暖到心頭。 等到羊rou湯端上桌,溫婉索性和林淵挨著身子坐在一處,也不多言,兩人吸著通紅的鼻尖拿著竹筷一人一邊呼呼啦啦地喝起羊rou湯來。 說是喝湯,林淵卻不時(shí)用筷子將碗里那為數(shù)不多的羊rou挑出,吹上兩口送到溫婉嘴邊。溫婉鼓著臉吞了rou歡快抬頭,兩人對(duì)望一眼,默契展顏一笑,恰如春花,暖遍霜華。 連那商販看了也是眼熱,他和老妻又何嘗不是這么過來的?可惜,她陪他賣了一輩子羊rou湯,辛苦養(yǎng)大了兒郎,自己卻早早去了,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想到這他不由紅了眼,一邊忙碌收拾攤位一邊低低吟唱起來“卿莫走來君莫笑,什么人沽酒賣漿?什么人扮巧弄裝?那媒人月呀,掛在枝頭也無妨” 滄桑低沉的嗓音隨著那鍋里蒸騰的白汽盤旋妖嬈著飛上夜空,在昏黃的燭火映稱下更顯靜謐安詳。 第二日清晨,捂臉匆匆出門的林淵和拿著書本搖頭晃腦哼著小調(diào)的汪先生撞個(gè)正著。 “看路啊你倒是!咦,你這是?”汪先生伸頭湊近抬袖擋臉左閃右躲的林淵,踮著腳想看個(gè)究竟。 “早起不,不小心摔了一跤。”林淵越發(fā)后退著不敢抬頭,衣袖下的臉漲得通紅。 不防越退越慌,竟不小心將腰間溫婉給他繡的墨色淺口荷包掉落在地。他正低了頭要去撿,誰知元寶蹲著身子在他身側(cè)探照燈似的細(xì)細(xì)瞧他“爹,你臉怎么了?被人打啦?” 這下,一大兩小六只眼齊刷刷看向他,林淵面皮一緊,干脆放了袖子破罐子破摔“都說了摔得,別圍著我!嗡嗡嗡蒼蠅似的煩人,上課去,上課去!” 說完再不啰嗦,身后似有惡狗追趕一般擠開眾人腳下生風(fēng)地跑去了廚房,連身上的傷也顧不得了。 這下汪先生才將他臉上的三條指甲印看得分明,捂著肚子笑出淚花來“我說昨兒個(gè)誰家貓兒鬧春叫喚了半夜,原來竟是在自己個(gè)兒家里!” 阿羨和元寶一頭霧水“先生,咱們家沒養(yǎng)貓啊?我爹是被貓撓的?” 看那三道印子也不像是摔的啊! 汪先生扶須輕笑“我也不知,應(yīng)是摔的吧?等你們長(zhǎng)大娶了親許是就能明白了。” 身后三人的議論聲讓林淵臉上似有火燒,他做賊似的背身往廚門口張望,確定沒人跟來才端著粥碗痛罵“不過強(qiáng)壓著舒服了兩回,就讓我沒臉見人,也忒毒了些!定要想法子治一治這無法無天的婦人才好!” 許她大半夜私會(huì)男人,就不許自己晚上摟婆娘睡覺了?真真笑話! 而她嘴里無法無天的婦人此時(shí)才剛起了身,忍著渾身酸痛給閨女喂了奶后又將她連人帶被綁在身后,去了院里曬起醬菜來。 家里大大小小幾個(gè)男人飯量著實(shí)不算少,一日三餐得變著花樣不說還得用心精致。拿這醬黃瓜來說,用的都是一樣的料,若是清洗保存時(shí)不仔細(xì),揭蓋時(shí)面上便會(huì)浮出一層白霜來,既不好吃也不好看。 再者,若是樣樣都去集市買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遠(yuǎn)不若在院兩邊種些小菜,養(yǎng)些雞鴨來得實(shí)惠。她還想著等有銀錢了,也還得去鄉(xiāng)下買下條河繼續(xù)她養(yǎng)魚蝦的營生。 她忙忙碌碌地盤算著,一面聽著屋里倆兒子朗朗的讀書聲,一面輕輕搖晃著背上不哭不鬧成日一張笑臉的閨女,心里很有些暖和。 管旁人做什么,自己的日子過好才是正經(jīng)!有王恂在,山西亂不了;有于謙在,北京城也亂不了! 等到醬菜腌了半缸,林淵才氣哼哼地從溫婉身邊經(jīng)過。見溫婉背著閨女滿頭大汗地忙活,不但不像往日一般去給她幫忙,還臭著臉捂著鼻子繞遠(yuǎn)了些,很有些一家之主的氣勢(shì)! 溫婉也只當(dāng)不見,照舊笑意吟吟。待到晚上一家人上了飯桌,看見一桌子清湯寡水的青菜豆腐,大大小小的男人才知事情有些不妙。 元寶和阿羨瞧瞧掛彩的父親又瞧瞧只顧低頭哄meimei的母親,見兩人均面色不虞,只得齊齊嘆口氣夾了面前干巴巴的青菜來吃。得,鹽也沒放! 多大的人了,還鬧脾氣!鬧脾氣就罷了,折騰旁人干什么?唉,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 溫婉無甚所謂地扒了兩口飯,見往日不到半刻便能照清人影的盤子,到現(xiàn)在還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不由一聲冷笑,與傻子斗,其樂無窮! 沒多久,一大兩小就放了筷子,神情懨懨地盯著悶不吭聲的兩口子。溫婉只作不見,不等林淵吃完就麻利搶了他筷子撤了盤子去洗。 阿羨懷里的彎彎偷偷嘆了口氣她娘好大的火氣!傻爹太歲頭上動(dòng)土啊! 見溫婉洗了碗一聲不吭回了屋,林淵瞅了兩眼又瞅了兩眼,還是摸摸鼻子縮著身子跟了進(jìn)去。見溫婉正抱了枕頭被子要往門外走,再好的脾氣也按捺不住“林溫氏,你別太過分了!” 溫婉白他一眼擠開人就要往外走,被林淵牢牢抱住腰討?zhàn)垺安畈欢嘈欣玻∥乙粋€(gè)大男人也要些臉面,你這一撓生生叫我被人笑話了一整天,回來還不許我擺點(diǎn)子臉色?” 這么深的道子,三兩天怕是好不了。他今天低著頭裝了一天的孫子,就怕人家問起他臉上的傷。 溫婉氣鼓鼓掰他的手,無奈他像鉗子似的緊緊箍著她。她也不急,只一抬腳便沖著林淵一只腳狠狠碾了下去。 說她私會(huì)男人還不夠,硬生生壓著她折騰了半夜,叫她早上差點(diǎn)沒下來床!她撓他那是輕的! 林淵吃痛,索性抱著腳倒在地上喊起疼來。 溫婉本抬腳欲走,見他一手不自覺往心口摸,臉色發(fā)白。到底心疼,慌忙扒了他衣服急急去瞧。果然,里頭的紗布滲出絲絲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