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眼看那刀疤家丁就要去掀裙子,春香拼命掙扎,手腳不停的亂踢亂打,想要從壓制中掙脫開來。 突然,刀疤家丁身子一軟,攤在了春香身上,沒了動靜。 春香還以為是自己踢中了關竅,趕忙將家丁掀到一旁,拔腿就跑。 還沒等跑出二門,就被一道黑影攔住了去路,春香只道是家丁追了上來,拔下簪子便刺。 季明燁趕緊開腔道:“停!停!姑娘,你倒是看清楚了再刺啊,刺壞了我林紙鳶可要找你算賬的。” 春香聽到林紙鳶三字,頓時住了手腳,她借著朦朧的月光看過去,就見眼前人一襲黑衣,身形高大,不像茍宅家丁。 春香試試探探的喊了一句:“黑背?” 季明燁一邊將蒙臉解下來一邊說道:“當著我面叫就有點過分了啊。” *** 林紙鳶和八目在一個巷子里遠遠的等著。 眼看季明燁進入茍宅后半天沒有動靜,林紙鳶越等越擔心,末了她對八目說道:“我還是去看一看。” 八目一把將林紙鳶扯了回來:“嫂子好生等著,大哥不可能出事。” 八目平心靜氣的樣子稍稍安撫住了林紙鳶焦灼的內心,她坐下站起,一刻也閑不住,望眼欲穿只盯著茍宅看。 忽然,她看到茍宅中飄起了一縷青煙,轉眼就變成了大火,一個小小的火球凌空飛起,昭示著季明燁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 成功了!林紙鳶和八目立刻跑出了小巷。 林紙鳶開始大聲叫喊:“著火啦,茍舉人家著火啦,快出來看呀!” 八目則是更損一些:“茍舉人的小金庫點著了,金子全漏出來了,快去撿啊!” 一番叫喊下來,原本漆黑安靜的街道立馬變得燈火通明,人們紛紛走出家門,前往茍舉人家附近觀火。 還有個別閑散人員,一聽到金庫著火,跑得那叫一個快,手里還拿著包袱盆桶,就要去趁火打劫。 須臾之間,茍舉人家的大火已經沖天而起,茍舉人霸道,他所住的那條街沒有旁人,只安置著茍舉人的宅院和鋪面,此時被一把火燒了個干凈。 由于茍舉人平時橫行鄉里,所以此刻圍觀的人雖多,但連個救火潑水的人都沒有,人們圍著大火指指點點,笑罵不絕,都說蒼天有眼。 大火燒了足足三炷香的功夫,縣里的潛火軍才趕來救火,可惜火勢太大,即使最后撲滅了,茍家的宅院和鋪面也基本上焚燒殆盡了。 季明燁雖然縱火,但也及時給出了警示,所以茍家并沒有多少傷亡,人基本都逃出來了。 茍舉人跑得氣喘吁吁,幾乎斷氣,他拍著大腿大聲哀嚎,急得雙腳直跳,一面喊著救火,一面一個一個踢踹家丁,讓他們進去將值錢的東西搶出來。 家丁也不是傻的,嘴上叫得忠心,腿上只是不動。 春香在著火之前就和季明燁翻出了院墻,此時正站在樹梢上拍手稱快。 眼看火滅了下去,捕快也趕了過來查看火情,季明燁將春香放進茍宅,指了指方向說:“去吧,你知道該怎么做。” 春香點了點頭,撿起地上的黑炭在臉上抹了兩把,抱著滿懷的官服,往捕快方向奔跑,冷不丁的與一個捕快撞了個對門。 春香跌倒在地上,抬頭一看,整個人突然一愣,她辨了辨捕快的面容,不確定的喊了一聲:“順子哥?” 小順也認出了春香,忙將春香扶了起來:“春香,你沒事吧,大火有沒有傷著你?” 小順是春香的同村人,兩家一向交好,如果春香沒有被茍舉人強行納娶,也許就是小順的妻子了。 驟然相見,春香忍不住淚水漣漣,她剛想說些什么,就看到小順眼神一動,竟將自己的外衣解了開來,披在了春香身上。 春香這才后知后覺的發現,自己因為今晚要敷衍茍舉人的緣故,所以穿得十分輕薄俗艷,大片雪白的肌膚暴露在外面,看上去十分不雅。 這一發現加重了她的窘迫,她囁嚅著道了聲謝,往外走去。 小順卻拉住了她:“春香,難道你還想跟著茍舉人?” 春香猛地回過頭,已是淚流滿面:“你把我當什么人了,我當然不想。” 小順心中一松:“那你還出去做什么?” 春香不解的看著他:“什么?” 小順激動的握住春香的肩頭,說道:“你既然不愿意跟著茍舉人,那就跟我走,火勢這么大,少你一個人是不會引起別人懷疑的,我將你遠遠的安置了,等風頭過去,就和你成親。” 春香恍若夢中,不可置信的說道:“你要,和我成親?” 小順堅定的點了點頭:“當初你家出事,我只恨沒有辦法救你,這才當了捕快,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將你救出來,剛才我還以為你死在了大火里,我...我心都快碎了。” 春香看著眼前牛高馬大,語氣卻溫柔至極的男人,激動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小順看了看四周無人,就要抱春香上墻。 春香趕忙拉住他,小順雙眼一暗,問道:“難道你不愿意跟我走?” 春香眼含淚水,笑著搖了搖頭:“我愿意,但不是現在,你等我先報了仇,我一輩子都是你的了。” *** 由于火勢太大,連白縣令也被驚動了,坐轎來看。 茍舉人一見白縣令,立馬號哭著撲上來:“白縣令!肯定是有人故意縱火,你,你要為我做主啊!” 茍舉人正哭著,突然見到春香抱著一堆東西跟著一個捕快走了過來,還以為春香是幫自己搶出了錢財,忙走了過去:“春香,好孩子,你拿了些什么東西,是值錢的么。” 春香冷笑一聲,將一件衣裳抖落了開來。 緋紅衣料,仙鶴刺繡,犀角玉帶,居然是一件一品官員的官服。 茍舉人看得身子一顫,回過神來,抬腿便踹:“好啊,你個賤|人,你要棄主!” 小順哪里會讓他得手,立刻舉刀一擋,茍舉人重心不穩,生生被推飛了出去,摔了個狗吃屎。 春香徑直走到白縣令面前跪下,大聲說道:“大人,民女要狀告茍舉人強搶民女,打死家仆,為害鄉里,私藏官服,民女手中的便是罪證,請大人為民女做主啊!” 茍舉人爬了半天也沒爬起來,嘴里還抖抖索索的罵道:“反了,反了,一個賤丫頭也敢告我,我是舉人!” 白縣令看著春香懷里的官衣,宛如看到一堆白銀在眼前閃閃發亮,他瞥了旁邊的茍舉人一眼,輕輕一咳。 茍舉人立刻會意,趕忙爬了過來,對白縣令俯耳說道:“白縣令,我還有田產,你先替我遮掩一二,等事情過去了,都好說,好說。” 白縣令看著竊竊私語的圍觀百姓,撫須沉吟。 這大火只怕將半個松陽縣的人都引來了,春香又當著眾人的面喊冤,若自己要徇私,只怕很是要費一番功夫,況且茍家被燒得七七八八,雖有田地怕是也榨不出多少錢來,自己為他遮掩,到底值不值當呢? 白縣令轉頭去看春香,又想:若是自己要為這女子伸冤,私藏官服乃是重罪,政績上記一筆是肯定的,但自己是走捐納當的官,升遷路上已是無望,所以這政績又不能換飯吃。 白縣令思考完畢,最終的心理天平偏向了茍舉人一方,雖然茍舉人遭難,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能撈一筆是一筆。 白縣令剛要抬手下令將春香關押起來,慢慢細審,忽然一只大白狗闖了出來。 那白狗身上赫然披著一件藍色的官服,搖頭擺尾,只沖著茍舉人跑去,顯然就是茍舉人豢養的家犬。 春香看到白縣令臉上陰陽變化,最后竟對著茍舉人笑逐顏開,心內只嘆季明燁料事如神。 此時見白狗跑出,春香連忙說道:“大人,這白狗是茍舉人的愛犬,平時茍舉人喝醉了酒,自己便要穿緋紅官服,給那狗穿藍色官服。 他還對大人指名道姓的辱罵,說大人就如同這狗一般,官服來得名不正言不順,不配在他面前神氣囂張。” 白縣令將白狗身上的官服剝下來一看,果然和自己身上的官服形制一模一樣,登時氣歪了嘴巴。 他拔過一個捕快的佩刀,抬手便將那白狗的頭顱砍下,鮮血直噴了茍舉人一頭一臉。 白縣令拿著佩刀,指著茍舉人的臉罵道:“這些話是你罵我的?嗯?” 茍舉人咧著嘴巴,還要辯解:“我沒有,都是這丫頭胡謅出來的,白大人你千萬不要信啊。” 白縣令冷笑道:“胡謅?她才多大?哪懂得這些!如果不是你平日里就滿嘴里胡沁帶出來些苗頭,她如何會知道這般胡謅? 難怪你平時見了我拿腔作勢,連句大人也不叫,原來是心里不服氣啊,哼,還想做官?還看不上縣令?那些大挑被挑上的老爺,哪個不是方頭大耳,滿臉富貴,就你這幅損樣,還想做官,做夢吧!” 那茍舉人見大勢已去,又被白縣令說中真病,登時不管不顧的鬧將起來:“呸!野狐禪,歪門邪道得來的官,還敢來教訓你舉人老爺... ...” 白縣令看茍舉人居然還敢還嘴,揭自己老底,氣得暴跳:“來人,給我把他的嘴堵起來!” 旁邊的小順等不得一聲,從地上抓起幾把爛泥就要去堵茍舉人的嘴,茍舉人不肯張口,小順一拳打在茍舉人肚子上,趁他喊痛出聲時將爛泥全灌進他的嘴巴里。 白縣令冷眼看著茍宅,擺出青天大老爺的架勢,雙手一揮:“給我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