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帥帳之中,宋師道身披淡金甲胄,正認真地查看著桌案上的戰略地圖。 在與寧道奇的決戰之中,宋缺不可避免地受了重傷,即使從外表上不怎么看得出來,他內里的傷勢也至少需要將養個大半年才能痊愈。是以當時宋缺一回到軍中,便將所有的軍務一并交接給宋師道,而后他就在親兵的護送下返回了宋家山城,舒舒服服地當起了甩手皇帝,享盡天倫之樂。 帥帳的幕簾猛然掀起,從來都不需要通傳的寇仲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見宋師道連頭也不抬一下,不由自主地腳步一頓,沉聲問:“李二有消息了嗎?” “好幾個地方都發現了騎兵的痕跡,應該是狡兔三窟、故布疑陣,暫且還不能肯定李世民本人身在何處。”宋師道淡淡地說:“不過我又何必心急呢?以逸待勞就是了,按照估計,他們的隨身軍糧也快要告罄了。” 抬眸看向寇仲,宋師道反問道:“之前你去信劉黑闥,對方可有回應?” “劉大哥的回信剛剛到,”寇仲從懷里摸出一封信遞上,又帶著點兒勸解的口吻說:“他的態度都算和軟,對于我們的要求……畢竟‘不戰而降’實在不怎么好聽,不如給他多些時間考慮吧。” 宋師道輕哼了一聲,并不拆信來看,而是隨手扔在案上,挑了挑眉,忽道:“少帥還有其它事要和我說嗎?” 寇仲略有些訕訕然,低聲道:“你這副公事公辦的態度實在讓我很不自在,說實在的,我的想法又怎瞞得過你的法眼……你到底打算怎樣處置李大哥,就給我個準信吧?” “少帥果然是兄弟遍天下,時至今日,你仍喊他李大哥……”說到這里,宋師道似笑非笑地凝視著寇仲,說:“那么,若我判他陣前處斬,你待如何?” 能讓寇仲為之求情的李大哥,自然就是李靖。 當日李世民帶著騎兵竄逃離開,卻將李靖留了下來為他爭取時間,交由李靖全權掌領秦王軍的步戰兵卒與宋家軍作戰——在那接連十余場的戰役中,雙方殺得血流成河、荒野盡紅。 李靖的領兵能力果真不凡,在沒有后援、沒有根基甚至是糧草短缺的情況下仍讓宋家軍損失了近萬人,雖然打到最后,威名赫赫的秦王軍只剩下幾千傷病殘將了,但是這一仗的過程,無論是以慘烈還是精彩程度而言,都足以讓李靖留名戰爭青史。 最終山窮水盡的李靖還是束手被俘了,連同幾千傷兵一起。 宋師道很大方地將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兵士們統統遣返原籍了,他們之中的大多數本是太原附近的平民,至于他們回去以后會不會轉頭又加入李閥的軍隊——宋師道表示全不在意:坑殺戰俘是下下之策,他當然不會做出那樣殘暴的決定;而借此機會博得一個胸襟廣博、性格寬和的名聲,宋師道已經是穩賺不賠。 不過關于如何處置李靖的問題,倒是有些麻煩。 敗軍之將,殺之祭旗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招納重用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況且李靖是個難得的人才,宋師道就本心而言是想要招攬他的,但問題在于李靖他偏偏就是不降。 寇仲瞅著宋師道淡漠的神情,不禁哀嘆了一聲,頹然道:“他硬頂著不降,你要殺他我當然沒話說,但是陵少……唉,畢竟都是一場交情!” “陵少不是說要去塞外找老跋喝酒嗎?他打算什么時候走,我給他踐行。”宋師道表情平淡地說。 寇仲整張俊臉都愁得皺了起來,說:“李大哥的事情尚且沒有定論,陵少當然是不肯走的……天,我最討厭左右為難了,陵少一直逼我想辦法救人,但是面對你,我又能有什么辦法呢?” “嘖,”宋師道起身走到寇仲面前,靜靜地與之對視,直至寇仲的氣息都有些不穩了,才猛然伸手、一把抱住對方,笑道:“我還不是同樣拿你毫無辦法,哎,我怎舍得教你為難呢?這樣吧,我保證不殺李靖,要放過他也不是不可以,首要條件就是陵少立即出發去塞外玩一圈,不要整天找我麻煩!” “就這么簡單?”寇仲的忐忑心情一掃而空,欣喜說道。 “當然咯。”宋師道點頭應下,而后目送著心情輕松的寇仲離開帥帳,暗暗想到:無論是寇仲還是徐子陵,聰明都是足夠了,他們唯一的問題就是太重情且容易心軟——事實上,分明就是雙龍在探視舊友的時候,被李靖敏銳地察覺出他們和宋師道的關系不比尋常,這才給了李靖硬頂著不投降的底氣。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想要和他玩心眼?宋師道無所謂地笑了笑:那就看誰更能熬吧,此番先把徐子陵支走,然后繼續好吃好喝地拘著李靖,反正宋師道只是答應了寇仲不殺此人、遲早會放人……他們又沒約定好具體什么時候放人,就算宋師道要一直軟禁李靖直到天下太平,寇仲也是無話可說的。 說來李靖之所以不愿投降,大約只是因為他不希望終有一日會和舊主李世民對戰沙場。 事實上,宋師道根本就沒有那個打算,他留著李靖,既是因為此人流傳千古的“軍神”之名,也是為了對付“本來將會”帶給李靖赫赫聲威的突厥人:雙龍的義氣和求情只是附帶而已,不過宋師道以此為由饒過李靖的話,反而能更好地打消李靖的疑惑和戒心,他何樂而不為呢? 況且,宋師道也很樂意讓李靖一直欠著雙龍這份人情,免得他將來再拿那些舊日情誼來挾制寇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