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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拿手肘輕碰了宋師道幾下,將手里的杯子遞了過去,他眼神發亮、表情里帶了些滿足和愜意,似乎在無聲地表達著“很好喝很好喝”的意思。 宋師道無聲而燦爛地笑了起來,這應該就是魯妙子親自釀造的養生美酒“六果液”了,他接過杯子來淺嘗了一口:果釀入喉,酒味醇厚、柔和清爽,最難得是香味濃郁協調,令人回味綿長,更具有平心靜氣的神奇作用。 他們三人為了不打擾徐子陵的頓悟,一起喝著酒、大眼瞪小眼,就是不出聲……倒是平添幾分默契,驀然拉近了彼此的關系,這可真是好事成雙了。 又過了半晌,徐子陵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周身上下倒多了幾分通透的氣質,讓魯妙子看得更加滿意。寇仲一掌拍在徐子陵肩上,笑道:“頓悟究竟是什么感覺?我看陵少方才說不定只是太困了,于是就打了個盹……” “哼,你這傻小子不懂,”魯妙子瞥了寇仲一眼,又看向徐子陵,高興地說:“你的悟性極高,尤其貼合自然之道,正適合做我的傳人。” 你才傻小子!寇仲聽得咬牙切齒,但他看得出宋師道很重視魯妙子,為了不壞他的事,只好強忍著沒炸毛,那副憋屈的樣子,直看得徐子陵暗暗偷笑不止。 “咳,”宋師道微微苦笑道:“魯前輩就算看中了我的這位小兄弟,能不能先聽我說明來意,然后你們再討論拜師收徒的問題呢?” 魯妙子半瞇了雙眼,覷著宋師道,說:“你果然是沖著老夫來的。”他的語氣頗嚴肅,而宋師道微一挑眉,算是默認了,這樓里的氣氛忽然就冷了下來。 半晌后,魯妙子才哼笑了一聲,說:“總算你沒把責任推到我頭上——說你我相遇純屬巧合,你只是追著我這個夜行人而來的。” 宋師道一派坦然地說:“前輩目光如炬,以晚輩的這點兒微末道行,又怎敢企圖欺瞞前輩呢?”說著他頓了頓,淡笑道:“想必前輩對我的來意也了然于心了?” “哼,”魯妙子道:“就算是你爹宋缺,也不敢說出想招攬我的話來,你小子總愛做些不自量力的事么?” 宋師道毫不介意地笑了笑,說:“于我而言,根本沒有什么‘不自量力’,只有‘盡力而為’。”魯妙子又哼了一聲,顯然不吃這套。 宋師道看向正漫不經心聽他說話、實際卻總往徐子陵那邊瞥去的魯妙子,不禁暗嘆一聲,也明白他今晚是別想達成目的了,便極有風度地說:“看來今夜前輩并不想與我深談,再加上來時匆忙,早為前輩備下的薄禮也未及攜帶,實在失禮,只好等明日再會,多謝前輩的美酒款待。” 魯妙子看著宋師道翻了個白眼,毫無宗師形象地笑道:“你小子還是別裝了,瞧你那灰頭土臉的樣子,還要保持涵養風度,你不嫌累,我看著都嫌累呢。”說著他揮了揮手,微微嘲諷道:“走吧走吧,明天晚上再來,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好禮物要給我,難道還能抵得上你突破宗師的契機不成?”顯然他對之前宋師道那兇狠不認人的樣子印象深刻,不過魯妙子又指了指徐子陵,說:“這小子得給我留下。” “小陵才不要留下呢!”寇仲忍無可忍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這臭老頭,對宋二哥冷嘲熱諷不說,還想“強搶”他的好兄弟?! 總算還有宋師道拉住寇仲,他連拖帶拽地把寇仲給帶走了,安撫道:“沒事的,這可是小陵的機緣……” 樂見其成的宋師道以及瞬間就被宋師道說服的寇仲毫不遲疑地一起走了,徒留下徐子陵怔怔然地望著魯妙子,略帶局促說道:“這……小子對那些機關建筑都沒什么興趣……” “無妨,”魯妙子失笑道:“你這小子真坦白,半點兒也不珍惜這樣難得的機會……”說著他輕嘆道:“若在三十年前,我定會選擇像那兩個小子那樣有野心的傳人;但到了今天,你才是我最好的選擇……因為我看出了你本性中的無欲無求和隨遇而安,而你也果然沒叫我看錯。” 徐子陵微微蹙眉道:“我對先生之學完全外行,恐怕難以在短時間內學到什么、有負先生的期望。” 魯妙子微微一笑,高人姿態頓顯,灑脫說道:“得得失失,你我都不用介懷,就當是閑聊好了。若非見你的氣質心境如此貼合自然,我也不會一時興起地想要將一些個人領悟傳給你。” 徐子陵也明白這是天大的機緣,但他沉吟片刻,卻說:“假設寇仲和宋二哥問起我從先生處學到什么東西,我是很難硬起心腸不說出來的。”他倒是很坦誠。 魯妙子笑道:“我要傳給你的乃是‘自然之道',只合你淡泊的人生態度,那兩個小子大約是不會感興趣的,你就是說給他們聽又何妨呢?倘若他們竟會感興趣,那更好了,你們還能互相探討、印證所學。” 徐子陵陡然間對魯妙子大生敬佩和好感,吁出了一口氣,笑道:“這就好了,那就請先生賜教吧。不管他們感不感興趣,好奇是一定的,我可要把先生的每句話都記在心里,免得待他們問起時啞口無言,倒污蔑我犯困打盹。” 魯妙子啞然失笑,他似乎這才發現了徐子陵促狹的另一面,是了,其實任何人都是多面的,這不正是“自然”么?他又何必糾結這么些年呢……突然有所感應,魯妙子心懷大暢,不禁起身背手走至窗邊,將目光投往窗外,一邊眺望著瀑布奔騰,一邊將胸中所藏一股腦兒地說給徐子陵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