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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漢子的眼神平靜而淡然,只隨意地掃了步驚云一眼,就又轉(zhuǎn)過頭去研究棋局。 紫衣男子則是略帶欣喜地說:“看來你的身體已經(jīng)好些了。”說罷揮揮手,讓步驚云走上前去。 步驚云剛走到男子的身邊,就被一把握住了手腕。步驚云從沒習慣與人如此接近,想要甩開男子的手,卻沒有得逞,于是只怔怔的望著這個眼神里透著溫文誠懇的男子。 凌傲天拉著步驚云摸了一會兒脈象,就放開了手,含笑著說:“以你年紀受了這樣的傷,昨夜間便能醒轉(zhuǎn),如今已好了一半,可見你體格非凡。”說完又轉(zhuǎn)向黑衣漢子,說:“他的身體還不宜遠行,不若再讓他打擾你幾日,待傷好了再做決斷?” 黑衣漢子沉默了一會兒,淡淡地道:“你呢?” 凌傲天誠懇地說:“還想打擾閣下幾日,想必閣下也不會介意?” 黑衣漢子抬起頭來掃了男子一眼,復又低下頭去,落下了一顆白子。 “呀,你這是心里不高興?不然怎么下手這么狠,吃了我一大片。” …… 步驚云無可選擇,也只好留下養(yǎng)傷。 他已經(jīng)明白黑衣漢子才是此間主人,然而漢子似乎并不大在意步驚云,從未與他說過一句話。但步驚云也感覺得到這黑衣漢子對自己并無惡意,他只是也不喜歡與他人交流罷了。而那紫衣男人與這主人之間的關(guān)系也很奇怪,似乎是朋友,卻也不像。兩人常常對弈喝酒,卻一整天也說不上幾句話。還有那白衣小孩,是黑衣漢子的徒弟,他總是稱呼紫衣男人為“喂”、“那個人”、“你這人”之類的,也無半點尊敬之意,然而紫衣男子也不惱,總是微微笑著叫他“小劍晨”,然后白衣小孩就會跳起來大聲讓他把“小”字去掉。 步驚云其實并不想寄人籬下,可惜天地雖大,一個懷傷的孤雛卻苦無立錐之地。 寄人籬下總有諸般不便,就如這個小居,也不是全部地方皆可進入,劍晨曾對步驚云提及,他師父絕不許任何人進入屋后的一間石室,因為那里放著一些重要的東西!據(jù)步驚云觀察,那個紫衣男人似乎也沒有進去過那間石室。 劍晨的性格似是十分活潑,不過他對其師頗為敬畏,故此甚少和他說話。而那個紫衣男人,劍晨每次和他說話都像是在吵架。步驚云有一種感覺,劍晨似乎是不滿男人“搶走”了他師父對他的關(guān)注力。 步驚云出現(xiàn)后,劍晨總愛找其聊天。縱然步驚云從沒張口答他,他似乎仍是樂此不疲,一聊便可聊上半天。 從劍晨自述聽來,步驚云才知道“劍晨”一名并非其真正名字,而是他的師父為其所取,原來黑衣漢子在納其為徒之初,希望此子的劍道修為他日能像旭日初升的晨曦一般,柔而不弱,光而不烈,故為他取名“劍晨”云云。 他師徒倆雖是用劍,但步驚云自入住以來,從沒見過那黑衣漢子傳授劍晨劍法。 劍晨平日大都在喂飼雛雞,打掃小居,而那黑衣漢子則是整日與紫衣男子喝酒下棋。 然而有一天,步驚云聽見黑衣漢子拉胡琴。胡琴之音本已蕭索蒼涼,可是一經(jīng)其手,琴音益顯蕭索,更添蒼涼,宛如傾訴著拉琴者無數(shù)顯赫的往事,無盡慘痛的回憶。簡直令人痛不欲生。 那紫衣男子似乎也沉浸在了琴音里,眼神深邃,不知道想起了些什么。 那黑衣漢子心中竟有如此深的無奈蒼涼?瞧他那漸白的雙鬢,和那深邃的眼神,他的一切悲歡離合已經(jīng)過去,他仿佛早已不應生于世上。 他本應是一個已死的人! 一個無姓無名的死人! 就在步驚云住下來的第三晚,他終于發(fā)現(xiàn)了這三個人不同尋常的地方。 那晚,他本來早已就寢,可是睡至子時,卻忽然聽到一陣異聲。 異聲來自屋外,他急忙悄悄推門,透過狹隘的門縫中看出去,竟發(fā)現(xiàn)那黑衣漢子正在園中教導劍晨學劍。 而紫衣男人則依靠在一旁的樹干上。 月明星稀,皎潔的月色下,劍晨正手握木劍練得大汗淋漓,看來甚為辛苦。黑衣漢子則坐在一張竹椅上,默默望著徒兒練劍,并不作聲。步驚云發(fā)現(xiàn)劍晨的身形雖見生硬,但舞動著的劍法卻是精妙非常,每一劍皆蘊藏無盡變化和后著,實是深不可測。比之霍家劍法,不知還要高上多少倍。倘若劍晨能將劍式神髓盡數(shù)發(fā)揮,威力自是無窮。 可惜步驚云僅見劍式,未聞劍訣,故此縱然能強記這些招式,也是徒然。 就在此時,劍晨手中木劍舞至半途,斗地劍影交織,半空中霎時閃現(xiàn)無數(shù)縱橫交錯的劍光,凌厲無匹,好霸道的一劍! 步驚云精神為之一振,忖道:“世間竟有如此好的劍法?” 劍勢本在逐漸增強,可惜頃刻間突告轉(zhuǎn)弱,劍光亦隨弱勢冉冉消失。只見劍晨跪在地上不住喘息,黑衣漢子問道:“晨兒,你忘了‘悲痛莫名’的劍訣了嗎?” 步驚云眼神一亮,原來此招名為悲痛莫名! 劍晨面露愧色,搖了搖頭,又往紫衣男子那邊掃了一眼,見男子神情似笑非笑,劍晨頓時氣急,舉著木劍就向男子刺了過去—— 那男子依舊悠閑地坐著,只是輕輕伸出兩只手指,穩(wěn)穩(wěn)地捏住了劍尖。 劍晨咬緊牙關(guān),似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努力想使劍繼續(xù)前進,然而無論他怎樣用力,木劍都絲毫不得寸進,紫衣男子依舊似笑非笑,輕輕松松,似乎一點兒力氣也沒使出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