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有些神仙即便像圣冶一樣高于雪微, 但知道雪微就喜歡這樣壓人一頭心里才舒服, 為了不被天帝降罪,賣雪微面子,左右不過行個禮, 既也不耗費法力, 還能防止惹上麻煩大王,以免被糾纏,多少做做樣子。 但圣冶不一樣。 旁得神仙以為她不甚在意, 雪微以為她看不起自己,其實圣冶就是心里有小情緒。 她就是慣的! 圣冶認定了這一點,打死也不肯向她伏低。 雪微明面上是點了自己,畢竟在場的所有人只有自己曾是墮神,可自己現在又不是,圣冶自知自己腦子沒問題,沒必要去認領這稱號。 而她身旁的南霽如臨大敵,她也清楚明白雪微作威作福那一套,不想讓她刁難圣冶,便也行了個禮。 雪微傲是傲了點,卻也不是個無賴,她這次來宴會擺明就是要找圣冶的麻煩。她不想擾了厲神之女的百日宴,就要自己的仙娥走上前邀請圣冶賞花。 萬頃宮有沒有花圣冶不知道,可她清楚,雪微是想她圣冶屁.股開花。 “走,咱們一起去瞧瞧。堂堂厲神的宮內有什么花可賞。”圣冶從容淡定得挽著南霽起身。 大家也看出來,這次雪微就是下定決心來整圣冶,圣冶沒什么朋友,當然沒人攔著。雪微的仙娥是最多,五十個正好,三位神便浩浩蕩蕩離了席位。 雪微走在前面,南霽神情難看,臉色鐵青:“我倒要看看她要干什么。冶兒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日子,她整日跑到我宮里放屁。” 圣冶點點南霽額頭上的半月,笑著問:“怎么放的?” 南霽擺擺手,“等會你就知道了。我看她又要有什么招。” 圣冶懶懶道:“賞花嘛,自然是花招了。” 兩人相視一笑,跟著雪微繞著萬頃宮繞了足足五圈,也沒見一朵花。 “奇怪了,這還真沒花。”雪微嘟囔著。 “帝姬走的是外宮,厲神之妻是只小水仙,內宮內種滿了水仙的,聽說厲神裝扮得整個六界都無法媲美。只是我們看不到——”小仙娥解釋道。 雪微忙打斷了仙娥的解釋,她昂著腦袋結巴著:“本本……本帝姬當然知道。”她說著瞪了一眼仙娥,隨即目光投在了圣冶身上。 她命令道:“你!跪下!” 圣冶紋絲不動,只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突然笑容一僵,感覺到長袖內的魔種有些發燙。 雪微以為是自己嚇到了圣冶,神情多了分得意,“我要你跪下。” 南霽氣極,但知道自己和圣冶的身份,強行按捺住自己那暴脾氣,剛要呼口氣緩一緩,只見面前突然黑煙四起,凝出了一個模糊的人影。 圣冶暗暗察覺到不妙。 她伸手摸去,發現長袖中的魔種不見了。 第58章 無盡 重覦的出現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雪微怔楞住, 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短發的少年,實在讓她有點吃驚。 望著少年看向自己充滿敵意的神情,雪微連連倒退兩步, 周圍的小仙娥忙護住她。 “你是誰?從哪來的?”雪微隔著眾多仙娥指著重覦質問。 重覦沒有回答,只是一動不動站在圣冶身前, 直直盯著雪微。 雪微不敢與他對視, 那雙幽藍的眸子, 靜沉得嚇人,與他兄長的天威不同, 這少年像是從陰暗里綻放的殘花, 帶刺的葉子隱匿于暗處,不知不覺中沾著毒液葉子就會伸過來。 她渾身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和他接觸很不舒服, 意識到這少年可能是圣冶帶來的,直接把矛頭對準了圣冶。 “我要告訴我哥哥, 你私藏魔物與魔族勾結,對我天界不利。我要你再被貶下凡。”她趾高氣昂得笑著,為抓住了圣冶的把柄而得意。 她見圣冶有一絲遲疑, 誤以為是自己的揪住了圣冶的小辮子, 興奮得眸光晶亮, 迫不及待地說:“要是不想被我哥知道也行。但是你必須要在我身邊伺候我,我走到哪里你陪到哪里,尤其見到我必須跪下!” 圣冶不覺得有些好笑, 她搖搖頭, 看傻子似的看著雪微。 “你盡管告訴天帝,就算他知道了。他也不會拿我怎么樣的。” 南霽添油加醋著:“帝姬快去說吧,最好說的眾神皆知。” 兩人一唱一和, 雪微瞬間呆了又呆。 她捕捉到圣冶嘴角的淺笑,又看到南霽不易察覺的勾唇,只感覺自己好像陷入了什么巨大的陰謀詭計。 她匆匆瞥了眼重覦,少年模樣精致得很,只是這眼神著實可怖。 雪微整理了自己的神情,撤走了所有的仙娥。 “你們到底是什么意思?” 圣冶笑而不語,南霽故作深沉。 雪微亂了心神,她苦思冥想,良久突然大駭著,指著重覦推理道:“他與我年紀相仿,卻是魔物。你們的言談舉止又古怪至極,顯然我不能知道他的存在。”說到這里,雪微美眸一嗔,“你們以為我會上當?別以為我是個傻子。” “他一定是我哥哥對付魔族的秘密武器,肯定是人質。可是為什么會和你在一起……”雪微思索著,“我知道了,因為你之前和魔物待在一起,和魔物一起一定會遭到反噬。只有你最適合當冤大頭。”她說著,對重覦充滿了警惕,更是設了結界擋住,生怕自己沾染了一絲魔氣。 雪微自我腦補的太多,不過乍一聽起來還是有幾分道理。 她昂著脖子,像只高傲的孔雀:“這件事我才不會說出去,不然會毀了我哥的大計。” “但是——”她話音一轉,朝著圣冶挑釁道:“我哥哥信任你,可我不信任你。你帶著這個魔物,我不放心,我得看著你。” “隨你。”圣冶看向重覦,重覦不敢與她對視,隨即垂下頭。 圣冶注意到,鴉睫撲簌,這個魔物明顯對她很忌憚。 就是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出于其他的原因。 魔種已經結果,按照和天帝的約定,圣冶必須把他帶入天牢。她用眼神示意南霽,南霽立下了然,對雪微說要有秘密告訴她。 圣冶揮袖把呆在原地的重覦束縛住,踏著祥云離開,只聽到背后傳來雪微氣急敗壞的聲音。 天牢內。 重覦被沉過天池寒冰,全身起了一層的雪霜,四肢被尖銳的冰柱釘著,鮮血摻著冰水順著向下淌。 圣冶正拖著腮坐在冰凳上,目光淺淺得凝視著他。 天帝只讓他受刑,至于原因,至于過程,任憑她自己說了算。 只要結果是,他不再醒來。 這已經是第三道天罰,血rou模糊的軀體下千瘡百孔,可這魔物連一絲呻.吟都沒發出。若是以往,沒有任何神能挺得過第二道天罰。 她注視著重覦,以為他已經昏死過去,她赤著腳,一只玉足踏入了天池寒冰,試圖靠近他。 重覦突然察覺到動靜,倏地睜開眼睛。 他啞聲道:“別……過來。” 圣冶眉角一挑。 原來他不是啞巴啊。 她沒去理他的阻撓,漫不經心得淌過。 濕漉漉的發絲被結成根根冰針,重覦眼見圣冶就要靠近,泛白的唇發著顫,“冷……你別……來。” 哆哆嗦嗦著說完,圣冶已經到了跟前。 天池寒冰的天罰對她無效,她不知道重覦是怕她受傷害,還以為是害怕她。 重覦不愿觸及她的目光,一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立馬移開。 他的短發遮不住脖頸,一側頭,露出了已經被凍得通紅的耳朵。他視線躲開,慌亂的模樣,倒像只受了驚的小鹿。 他被釘住,身體微微高于圣冶,但圣冶一只手就能夠到他。 她若有所思,突然捏住了重覦的下巴,明明是自己處于低勢,眼神卻是那么居高臨下的睥睨,清淡的瞳色遮住隱隱的暗紅。 重覦被強制得與她對視。 圣冶的聲音冰冷:“怕我?” 重覦的唇緊抿著,執意不肯與她對話。 正是這樣的態度令圣冶的興致被點燃,她了解天帝,他這樣睚眥必報的神,吩咐的任務一定有原因。 而她也十分肯定,這個魔物,和自己墮神有關系。 因為南霽,她也從未主動去了解這些過往。 只是好奇,自己這樣的性子,如何能與魔物有所牽連。 手部的力量更大了,但重覦已經被凍得沒有知覺,他對圣冶這樣的身體接觸很是意外,想要逃離這,卻又眷戀她手上那一絲的溫暖。 圣冶知道他感覺不到疼,突然解開了他冰柱的封印,重覦瞬間脫力,栽倒在了寒凍的天池內。 汩汩的冰水涌入他的傷口,他疼得眉頭縮緊,仍是不肯發出聲響。 骨頭還挺硬。 圣冶正想著,眼梢突然瞟到他懷里似乎藏著什么東西。 她先前都沒近距離接觸他,更是沒想到他身上有武器。 圣冶警惕得撥開他胸前的衣物,一把匕首落入她的眼簾。 終于重覦的眼神晦暗不明,下意識道:“冶兒——”一出口,便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圣冶的動作一頓,準備要拿走匕首,重覦伸出手反手把匕首護住。 “求你,別拿走。”他的眼神沒有哀求,除了痛苦還摻雜了別的情緒。 那情緒不易察覺,似是冰潭內被特意藏匿的一簇火苗。 這簇火苗被無數結界裹覆,須得一層一層破除,才能找到火苗的內核,知道現在到底是依舊炙熱,還是已經熄滅。 圣冶剎那分了神,須臾她冷冷道:“一把匕首,你也奈何不了我。” 重覦沒有說話。 又啞巴了。 圣冶有些不耐煩,她索性一只手施法把他帶出天池寒冰。 只有讓他不再醒來,她才能下凡完成下一個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