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唔,還挺舒服。 又黑又亮的軟毛蹭著華冶的脖子癢癢得,她終于從看它只是一盤兔子rou,變成了兔皮草。 察覺到一絲怪異,溫折竹焦急道:“姑娘不要跟來了,你先原路回去。這里應該沒有妖怪,你別怕。半柱香后我要是還沒回去,讓師兄再來。”離心派沒有什么結界,按理找人應該沒有阻礙容易,但這里的房間又多又咋,找起人要費很大勁。 “好。”華冶應道,在溫折竹轉身離開時趁機在她身上放了生命符箓。一旦遇到生命危險,就會立即提醒她。 和溫折竹分開后,華冶并沒有原路返回,而是依著昏光,闖入了正房。 正房內,紫檀木屏風上梅蘭竹菊四君子千姿百態,似乎彰顯著主人清雅淡泊,高風亮節的品格。 文房四寶擺設一應俱全,墨汁干澀,但墨香濃郁,可見房間的主人是日日常來。 屏風將內外隔開,繞過大屏風,可見一張香檀雕花的大床。此時透明的煙羅綾帳散下,似是在等美人睡下。 華冶掀開瑪瑙水晶的珠簾,看見雕花鏤空的桌幾椅凳,還有鑲云石的圓桌上擺著精致美味的糕點和酒壺,酒壺里散發幽幽酒香。 她起初以為這是沫兒的房間,但這房間陳設實在奢侈,與離心派的清廉格格不入,直到華冶注意到凌帳內部繪了滿墻不堪入目的畫面,華冶才知道這是專門為床事而設的房間。 博山熏爐里添一把特殊的催.情香,香料置于爐內燒灼。青煙穿透鏤孔徐徐溢出,輕薄而濃烈的云煙,繚繞于整個屋內,華冶進來時忘了屏息,現在已經感覺到全身都燙得難受。 這里的香氣遠比離心派弟子身上的要濃重。 仿佛是加了足量,華冶不過待了一陣便渾身無力,一灘水一般半跪在榻前。 她迫切得想要集中自己的意識,卻發現越想要凝聚力量,越是成了一盤散沙。 這具身子,到底還是活著的,會被這些凡夫俗物影響。 華冶糊里糊涂摸了摸自己,覺得這具身體是真得變熱了,燥熱得撕下假皮。 即便不能像真正活人那樣,竟然還會有這些欲望,華冶一時哭笑不得。突然胸口抖了抖,冒出一顆圓圓的腦袋,黑色兔子的耳朵軟趴趴得耷拉著,幽藍的兔瞳充滿了詭異。華冶忍不住想要用手抓住它,卻在下手的時候發現這兔子眨眼之間就不見了。 這是出現了幻覺? 她扶額,眼前朦朧潤澤起來。 華冶還沒忘記出來的目的,她強撐著身體,卻發現紋絲不動。 這是—— 這香里有情蠱。 這和普通的催.情藥和催.情香不同,被下蠱的人,必須要完成情事,不然會暴斃而死。 怪不得她心口不對勁,平常的藥和香,對她不會有任何的作用的。 華冶沒想到自己能有這么一天會被下這種蠱,雖然是無差別下蠱,并非針對她,但這也足夠讓她暴怒。 但是這件事太過奇怪,她雖然不太了解離心派但就梨霖是掌門,離心派這樣的正道,怎么會出現這樣的房間? 極可能是為背后那個人所服務的。 她垂頭胡思亂想著,想仔細檢查這里有沒有線索。眼下一瞥,發現有一雙黑靴正在緩緩向自己靠近。黑靴邊沿紋紫,銀絲紋路繡成的似是一頭獸。 黑靴的主人只與她留了半個人的距離,只是她半跪著,他站著,模糊間華冶紅唇輕啟,視線正落在前方。 華冶別開視線,拳頭虛攥著。 那人沒有多余的動作,只是俯視著她。察覺到自己越來越無力,華冶想先發制人,她喚出仇良,仇良一出,梅香肆意蔓延,梅香與熏香如兩條巨龍交頸廝殺。握住了仇良,華冶才算心安些,仇良在她腕處一轉,幻化成劍,直指那人。 而他卻俯身反手一扣,仇良從顫抖的手中墜下,落入那只滿是繭子的手掌。華冶有怒心生殺意卻面色不改,假裝脫力向前栽倒,果不其然那人向前接住她。她假裝啜泣著趴在他的肩頭,眼睛閃著紅光,看清他身上的漆黑薄衫。那絲滑的面料舒適度極好,一看不是凡品。 華冶猜測著他的身份,在想他是不是和離心派的變化有關系。 她試探著沿寬厚有力的背部,尋找適合下手的地方。 如果沒有這情蠱,她一定能從背部捅穿了他。 華冶想著血濺的恐怖場面,白皙的手加重了力道,但脫了力的她的手掌柔軟細膩,不像是她要殺人,反而像是欲擒故縱似的撒嬌索要。 那人似乎隱忍著,帶著些暴躁和戾氣,禁止她這樣的溫柔沉溺的主動攻略,強制把她反手扣在胸前。 她有點疼,感官被情蠱愈發放大,輕輕顫了下。 這人動作一滯,手的力氣放松,變得溫柔體貼,安撫小鹿般摸了摸她的頭發。 華冶心下惡心至極,決定等自己一旦能動手,就當場誅殺。她試探著想抬頭看清這輕薄之人的面貌,他卻好似有所察覺,雖然右手安撫著,左邊卻單手按住她的腦袋不讓她動彈半分。 她不安分得在他懷中扭動,卻嗅到一絲淡淡的腥氣。 這人身上有傷。她斷定。 愈加guntang的血液開始沸騰,她晶亮的眸子邪氣橫生,對于血液極其敏感的她,輕而易舉找到了傷口所處。 后背正對著心臟的位置。 她一愣,身子向前湊近,在他的脖子前使勁嗅了嗅。 淡淡的草木香冷冽清新,夾雜著難以察覺的燒焦味。呼出的氣息噴薄在脖頸上,重覦從脖子到背脊都僵住了。 這情蠱多多少少對他有點用處,但這不是關鍵,關鍵是太久了太久了,久到他都快忘記自己是個男人。 而懷里的華冶的動作無異于火上澆油。重覦想控制住她,并非是想對她怎么樣,而是怕本就一點就燃的他,他無法確定血液里的魔性和獸性,是否能沖破他的理智。 他并不想在這種情況下強迫她,更不想傷害她。 這時,華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重覦,是你。” 重覦勾唇苦笑。果然,什么都逃不過她的眼睛和鼻子。 脖頸處再次被咬出一個血口子,鮮血順著冷白的肌膚向下,滑出一道鮮明的痕跡。 “你要是覺得解恨,咬死我也好。”他淡淡得道。 “你是魔族,只有神才可以與你抗衡。我殺不死你的。”華冶自嘲,說完又在他血管處撕咬下小塊皮,緊接著咬破。 她死過一次,沒法凝結靈丹,更無法化神。想要殺他,必須要找到他的軟肋和弱點。 尖利的牙齒刺破肌膚,華冶紅著眼睛,大口喘息著,有些沉溺般喝著他的血。 但這些東西只是對她心里的一些安慰。 不過,喝了他的血,華冶身體開始有所變化。 果然,魔尊的血就是不一樣。 重覦一動不動,任由她去泄憤,去不顧一切得撕咬。 做完這些,華冶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濕,她額間和鼻上蒙上細密的汗珠,但臉依舊是是慘白。 “我不是說過,永生永世也不要看到你。快滾!”她沒了力氣,努力撐著胳膊和他保持距離。 一點的觸碰,她就覺得惡心。 “我擔心你。”重覦嘆了一口氣。 “呵。屠我滿門,你當真是好大的臉。” 華冶掙扎著想從他的懷抱中脫離,卻被他箍住,“聽話。”他的語氣帶有命令的意味,華冶還想做什么,眼睛卻被黑綢蒙住。 光明消失,再次進入無名的黑暗。熟悉的暗夜令她回想起在地獄的日子,華冶惶恐得抓著重覦的袖口,像是溺水人拼命得找到浮木,因她用了極大的力,指甲在重覦腕上劃出深深的血印。 “滾開!”她像一個厲鬼。恨不得撕碎了他。 重覦一頭長發僅用一條絲帶高高挽著,三千墨發之下,平日里沉郁的臉被一道道黑色的獄痕纏繞,以往帶紅的薄唇變得烏黑,深邃眼眸似一汪深不可不見的黑潭。 現在,眼尾泛紅,青筋暴起。 狂躁和占有,將他攻陷。 憤怒和仇恨,令她瘋魔。 他完全在暴走的邊緣掙扎,兩人沉默無聲的交手,但他只覺得現在的華冶更加沒有反抗的能力。這一點,讓他有點恍惚。各種情緒亂竄,讓重覦沒有注意到華冶噙著的冷意。 仇良它是有自己的魂魄。 華冶雖然不知道這到底是誰的魂魄,但仇良跟她心意相通,即便她拿不動,卻依舊能召喚它。 仇良刺破肌膚,聽著血rou破碎的聲音,又一次穿膛而破,華冶聽到重覦悶哼一聲,細嗅著腥氣,笑道。 “第三次,一定要你死。” 第27章 失魂 華冶是被鐘聲是給驚醒的。 肅穆莊重的鐘聲幽幽回蕩在空寂的山里, 如一顆顆石塊落入水湖里,濺出水花掀起波瀾。 “當——” “當——” “當——” 整整三聲,渾厚樸實。 華冶低頭看了眼自己, 躺在床榻上,衣物完好無損。 “醒啦?”華念終于松了一口氣, 他見娘親醒來神色如常, 才老老實實回她, “出事了,你和溫jiejie走了之后, 冷哥哥和李爺爺突然暈倒了。我只好變回虛態, 出來找你。等我找到你的時候,你就一直睡著。”平時小團子是凝實的鬼魂體,除了畏光和普通凡人一樣。現在化為虛態, 便是真正是鬼魂,人是看不到的, 所以才逃過一劫。 半晌,她終于緩過神,問道, “溫折竹呢?” “我找你的時候并沒有看到她。聽那個阿因和沫兒說, 好像是被帶走了。” “還有一件壞消息。”華念悶悶不樂。 “什么?” “我的兔子不見了。” 現在知道那兔子是重覦的變的, 華冶黑了臉,只說,“我以后再給你買一只乖兔子。” 小團子乖巧得點點頭, 心底卻腹誹, 爹爹怎么離開的時候什么都沒交代呢,這不合常理哇! 還在想著,突然離心派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華冶拉著小團子,兩人扒在門窗下,探出兩顆腦袋。 黑暗里,離心派的女弟子們雙目無神,如同提線木偶般動作一致得往山下走。 阿因麻木僵硬得走在最前頭,時不時轉過腦袋看一看師姐妹,確認離心派沒有其他人了,華冶小心跟在最后面。 華念依舊是鬼魂的形態,陪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