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我跟你一起走,好不好?你別留我一人在這里,我那么小,會被嚇得做噩夢的。被嚇著的小孩子是被鬼魂纏上的。”小團子小貓求饒似的拉住她,撓她的手心,怎么也不肯華冶離開。 方才也沒瞧見他臉上有半分的害怕,轉眼又淚汪汪嚷著恐懼。 華冶深覺這小團子準是裝來哄騙她的,但細瞧他的樣貌后她說不出拒絕的話了。 小團子的眉眼是如此的熟悉,她突然捧起他的rou臉仔細端詳。 小團子鼓囊囊的腮幫子突然斂了起來,他垂眸不敢直視華冶像是生怕被她發現什么。 看著看著,不知怎得,華冶的眼角溢出一滴淚。 小團子像極了她大姐的孩子,像她的小外甥。 華冶生前不討小孩子喜歡,小外甥雖不與她親近,但他長得很像jiejie因而華冶也喜歡陪他一起玩耍。在眾兄弟姊妹里,華冶的長相與大姐華茵茵最像,有時她看著小外甥常開玩笑,這孩子像是自己生的。 大姐此時總會反擊道:“冶兒日后也是會與魏公子成親生子的呀!我們冶兒相貌如此好,魏公子也是豐神俊貌得很,以后的孩子定是比這臭小子強。” “阿姐胡說什么吶!”每每提到華冶的親事,她總會羞得無地自容。 少女的時期的心事總是藏著掖著,她自以為藏得嚴實卻不曉得旁人早就心知肚明。 “冶兒難道不想嫁給魏公子?”華冶漲紅臉支支吾吾著說不出話,華茵茵知曉她的心事,又寬慰道,“魏公子固有眼疾,但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也曉得他的人品。更何況他是父親副將魏長川的親外甥,家世背景了解頗深,你又與他心意相通,父親定會同意,你別擔心。阿姐和姐夫都會幫著你的。” 只是沒想到,魏軾卿與魏長川聯手演了場好大的戲,把所有人都騙了。 “你叫什么名字?”華冶問小團子。 “華……念。”小團子聲音低若游蚊。 姓華?倒是有緣。 只是百年后復活的她并不知道,華氏一族無論與西華親近與否早就被三圣閣全部斬首,如今縱觀四方,三國之內再無華氏家族。 小團子眼神飄忽不定,華冶只當他是心虛。 “你知道兇手是誰。”華冶說出的是肯定句,而非疑問。 小團子躊躇著答,“是我爹爹。” 華冶眼神倏冷,她狐疑得盯著華念,還沒來得及問出話,門外突然涌入一群靈力不俗的修士將她和華念團團圍住。 瞥了眼修士衣著的若水藍紋,華冶站直了身子,眉凝冷肅,嘴角噙著譏諷。 沒想到,這么快就要與三圣閣碰面了。 —— 無怨堂。 仙愿國的人界和修仙界既分割又聯系緊密,人界與修仙界分管人族和修士,人族案子教給查獄司來處理,而遇到修仙者的案子便是轉交無怨堂。 無怨堂有三位斷案的審案官,這三位審案官分別來自三閣,唯有三人審判一致,方可結案。 白元因翻看卷宗,眉頭緊鎖。 “如何?”見白元因卷宗遞給他,金沙忙問道。 水凌月涂著蔻丹的手指輕敲案桌,勾唇笑道,“金大人瞧不出來嘛,這是針對我們半水閣來的。”說著靈力匯聚掌心,一把震碎了白元因的旁邊的椅子。 白元因抬眼瞧笑得張狂的水凌月,面色陰沉。 金沙一愣,“水大人,此話怎講?” “半水閣旁支出現命案也不是沒有過,那些旁支凈是背著半水閣欺壓百姓,仇家無數,殺了便殺了,像這樣兩家被滅門還是頭一遭。更何況,其中掌事宮出事,掌事夫人尸首分離,這不是挑釁我們半水閣是什么?” “興許是什么妖魔作祟……”金沙忽得瞪大眼睛指著卷宗的一行字,驚呼著,“每具尸體靈丹皆碎為齏粉……這這,若說李仙村便罷了,掌事宮多少金丹期的修士,兇手怎么能一刀致命還能摧毀靈丹,這怕是元嬰期的修士也做不到啊。” “不是刀,是匕首。”白元因糾正道,“我檢查過脖頸處的傷痕,薄而細,傷口沒有靈力殘留,說明這兇器只是凡人所用。” 金沙大駭。 只用凡人的匕首能輕而易舉殺這么多人,掌事宮結界密布,那人能剎那破除,這到底是什么樣的存在!! 與水凌月的興奮不一樣,白元因倍感壓力,他活了半輩子還從未見過如此窮兇極惡之徒,這段時日又趕上三圣閣的三年一度的百仙大會。 如此盛時,若是沒處理妥當盡快結案,兇手逃跑極可能再出事。 而且水凌月說的無誤,這兩個滅門案里雖然死法相同,但所有人里面只有兩個人死相最慘,死法極為痛苦。 南盈和燕云。 眾所周知,這兩人是半水閣的人,而燕云更是當今漣寒圣人水芊陌的心腹。 如此看來,是向半水閣尋仇無異。 這就更棘手了。 華冶和華念被帶到無怨堂公審,原本公審需三圣閣各派十名金丹修士聽審,可整個三圣閣都緊鑼密鼓得準備即將來臨的百仙大會,死了這么多人卻無一人來。 而就在公審前夜,白元因收到白斬閣的信函。 【不必糾纏,小心行事】 言下之意是,此案不用嚴查,更不要驚動人界。 這可是上百條人命啊! 事關重大又與半水閣有關,他一個小官如何能找個替罪羊了結。 白元因一夜難眠,他不解明明是半水閣的事情,白斬閣為何要橫刀插手。 這案件本應由水凌月主審,最后卻落到了他的頭上。 翌日,白元因見到所謂的疑犯更是一個頭兩個大。 一個是美麗人婦,一個是無知幼子。他一瞧便知二人只是普通人,豈會是兇手? 既是凡人,牽扯到人界,他更不能輕易將他們當作替罪羊。 他要是將這母子緝拿斬首,極易引起人界不滿。 百年前因西華惹眾怒,修仙界與人界發生□□,導致天下三分,這些年好不容易修復,亂臣賊子要是從中作梗,三圣閣若沒了真龍天子的相助,就變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近五十年來,三圣閣頻頻與仙愿國皇族聯姻,修仙界與人界交往甚密。接近百仙大會,這光景就更不能因小失大。 念及至此,白元因長嘆。 華念頭一遭被審,新鮮得很,他忍不住喜上眉梢,似乎來參觀游玩。 白元因無奈,又將視線轉向的華冶。 而華冶更像是不將無怨堂放在眼里,神情淡淡,白元因頓感威嚴盡失。 這一個個的,哪里有嫌犯該有的樣子!! “阿娘,他們為什么要抓我們啊?” 這一聲清麗脫俗的“阿娘”令華冶為之一抖,她垂眸瞧華念,小團子調皮得朝她眨眨眼。 這小團子倒是機靈。 假裝她是他娘,既不用供出他爹,也不用讓自己陷入囹圄。 團子睜大眼睛,看著華冶不過冷冷掃了他一眼,一絲回應也沒有。他有些泄氣,神色忽暗,眼淚就吧嗒吧嗒掉了下來。 “阿娘~”他的聲音帶著顫兒,只這一聲便教旁人聽得碎心。他喚著娘親,抽抽搭搭得揪著華冶的裙擺不撒手。 “我好怕~”他rou嘟嘟的臉蛋一顫一顫,腮幫子鼓得老高,又委屈又不敢吭聲似的。 無緣無故被個來歷不明的孩子纏上,華冶煩躁至極,她心頭升起躁動不安的殺意,隨即又被她強行壓下來。 華冶眸子閃過遲疑,團子眼睛剛剛一亮,又聽到華冶生硬道,“撒手。” 團子哽咽著,咬著唇垂著頭,不死心得搖搖頭。 他試著小手鉆進她的掌心,渴望著她能親手牽住他,像他一直以來期待見到她一樣,可是華冶依舊不為所動。 他貓似的撓著她,一面又小聲喚著,“阿娘~” 這一幕落在白元因的眼里,原本剛要開口審訊的他更是臉色難堪,冷哼怒斥,“你母子二人深更半夜,為何出現在掌事宮中!還不快坦白從寬!” 小團子仿佛真被白元因嚇到得似的,打了個激靈,大眼睛委屈巴巴眨了眨,啜泣了一聲隨即嚎啕大哭,猛地抱住華冶。 “阿娘,他好兇!” 小團子雖抱著她,但惴惴不安,他瞧瞧打量了一眼華冶,果然見她面露不善,眸里怒意暗涌,睨著他。 團子當即縮著腦袋動也不敢動。 華冶推開他,冷不丁掃了白元因一眼。 理事多年的白元因后脊發涼,頓時不敢說話。 不知是他的錯覺,他仿佛看到華冶的瞳色忽變。 金沙也沒料到這嫌犯竟是如此作態,一大一小什么都不肯說,又哭又鬧何其荒唐。 修仙界即便不乏潑皮耍賴之輩,但到底是有名有姓之人,不似凡人鄉野那般不顧禮儀,無怨堂處理修士案件,對這樣的事情手足無措。 他們站得位置極高,不肯紆尊降貴拉下臉皮哄這等凡人。 水凌月聽得耳根子煩嚷,她最不喜與卑賤的凡人打交道,便指尖凝力欲要封住面前這母子二人的嘴。只是靈力微露卻被另一股力量搶先掐斷,她愣住,意識到哪里不對勁,四下逡巡將目光鎖定在華冶身上。 水凌月從座椅上起身,步履緩緩走向華冶,手腕輕抬剛要用靈力試探,身邊的侍女卻急忙來傳話。 “水大人,岑常安來了。” 水凌月輕嗤,“這狗東西來這里做什么,也不怕污了我的地。” 她方才細瞧華冶就是毫無靈根的凡人,細胳膊細腿軟弱無用,便覺是自己想多了,先行一步離開。 金沙見白元因不愿再審這母子,無奈之下只得派人先將其關押。 華冶離開前望向水凌月的背影。 總覺得她的相貌有些眼熟。 第4章 (修) 重逢 白元因求生欲極強,生怕華冶“母子”饑寒交加死在獄里,特地為其備了豐富的吃食和暖和的被褥。 華冶的身體如她死去的心一樣是捂不熱的,自然而然將被褥給了華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