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怎么著?她自個兒沒羞沒臊,我能讓她進門,都算是我寬容了!”容氏怒道。 楊老來回在廊下走,“你覺得現在的世家有幾個真能給阿宇撐腰,照著你的想法,當年絮絮就不會死,有你們容家,陛下怎么也得把絮絮捧在手心,可你看清楚了,絮絮不僅死了,你們容家并著我一同被轟出了西京,你還看不出來嗎!” 容氏哼笑,“你少給我在這兒潑冷水,如果世家真沒用,陛下為什么這十幾年還如此倚重林家和溫家,阿宇那個二弟資質算不得多好,可陛下提前讓他入朝,他能放肆結交國子監生,憑的難道是陛下對他的寵愛?” “婦人之見!你把這種事混到了朝堂來說,那我就跟你好好說一說,他林家能起來,是忠武侯自己拼出來的,他手里握的兵權也是他自己掙來的,溫烔確實在外頭人看是靠著他夫人,但你看看他這些年在官場混的如魚得水,這也是他夫人給他的?”楊老連呼了好幾口氣,又指著自己道,“按你說的,我還是靠你起來的?!” 容氏立時合住嘴。 楊老確實不是她扶上來的,當年容氏下嫁給楊老,容家表面同意,實則內里已經將她這個嫡女不當回數了,楊老在翰林院呆了整整三年,三年里受盡旁人嘲笑,后來按部就班的入朝從五品的諫議大夫坐起,他性子直,先帝一有不妥他就能當著朝臣的面指出來,所幸先帝是個聽講的,不僅沒怪他,還愈加對他刮目相看,他的官職是他自己一點一點掙來的,容氏也因為他漸漸在權貴圈抬起頭,甚至得一眾貴婦人羨慕,當年的楊老即使沒有容氏,也能站的很高。 元空緩緩走到楊老身旁,朝他作揖,“外祖父不要為了我跟外祖母起爭執。” 楊老揮揮手,“本來家中破事用不著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傳出去了也叫人恥笑,好歹是皇家,她巴著吵,我說了幾次也不聽,終歸是你沒做出什么政績,若不然怎叫她以為你這般沒用,只能靠女人起來。” 元空低聲道是。 容氏卻聽得火大,“他怎么沒政績了!你發的什么癡!這話從你嘴里說出來不怕被人傳出去嗎?” “你也知道丟人!知道丟人還給他塞女人,他是沒長胳膊還是沒長腿,非要你給他安排齊全,往后他就算上去了,那也跟溫烔沒區別,這京里人都能戳著他的脊梁骨說他是靠女人起來的軟骨頭,非要這樣你才開心是嗎?”楊老揚聲將她話堵住,一轉身拉著元空進了書房,根本沒給她機會再往下說。 容氏悶一肚子氣,差點憋暈了過去。 —— 楊老進書房就溫和下來,往他頭上拍了拍,道,“崔琰那小子跟我說,送了個金礦給你。” 元空恭聲道,“崔大人上午提過,主持也為了這個事去汴梁,我心中有愧。” 楊老唉一聲,“說起來,玄明主持對你也算盡心,你自小長在他手里,說到負責還是他負責,即便你出來了,他依然為你籌謀,他還是個出家人,這種爭權奪利的事讓他cao心,根子上也在敗壞他的修行,你若真有登頂那日,記得多做些善事,切莫像你父皇那樣,任性妄為。” 元空抿著唇頷首,倏爾道,“前不久我陪她回宅子,路上遇見兩個乞討的母子,她跟我說,想開個慈幼院,也好照顧那些沒有自保能力的百姓。” “水水這小丫頭是個能的,遇著事自己能想明白,到底吃過苦,也不給你添麻煩,還偷偷幫你,這京里的千金我還沒見著有幾個有她好,”楊老調侃道。 元空不免拘謹,“她調皮,您不要縱著她。” 楊老促狹瞅他笑,旋即正色道,“慈幼院是個好主意,但眼下不行,盯著你的人太多了,貿然弄出個慈幼院,倒叫人以為你在籠絡人心,陛下這個人心思深沉,他還坐著皇位,自然民心只能是他的,若被人告他跟前你有這個想法,他就對你忌憚了。” 前史上皇帝忌憚皇子不是沒有過。 元空說,“金礦回頭報給了父皇,父皇應該會給我行賞,我想把賞賜換成慈幼院,由他下旨修建,這樣就不會有誤會了。” 楊老贊許的看著他,“會做事了,這樣你父皇不僅收了民心,也感受到你的敬意,他就會愈加疼你。” 元空無可無不可的笑,“我前頭看了京里的布局圖,才發現京里的那座仙客橋路堤和護坡顯然有些低,橋柱不算粗,橋面也和羅洗河的水位距離較近,這種橋該有問題,年歲久了,很容易坍塌。” 楊老交疊著手,“那座橋是溫烔在工部時主修的,這些年沒出過什么亂子,誰會注意到這個,你便是報到陛下跟前,估計陛下也不當回事,怎么也得真有事了,你才能管,換句話說,你現下做的每樁事都必須有結果,說的每句話都需要有東西驗證,否則就是胡說八道,嚴重些會樹敵,雖然現在咱們確實和溫林兩家不和睦,但面子上過得去,你去說了,就是拆臺,到時候我們打起來,第三人就能坐收漁翁之利。” 元空壓著聲道,“我明白。” 他如今不能有慈悲心,他在和人爭權,所做的一切都要以自身利益為保障,即使發現了問題,也得憋著,憋到亂事才可以出手。 楊老呵呵笑,手指著棋盤道,“陪我下棋吧。” 元空彎腰坐到他對面,與他對弈。 —— 下午天陰了,主臥里溫水水還睡著,含煙靠在門邊打哈欠,從梅推她道,“你去睡,我守著。” 含煙拍拍她背,伸著懶腰進耳房躺下了。 從梅捏著九連環坐在廊下,邊吃果子邊解著玩。 沒會子功夫那九連環就被她給拆了,她無聊的收了玩意,挪身準備往屋里走時,正見留香拎著籃子進院里,還特特換一身桃色云紋斜襟短襖,那素來保守的腰也露出來,倒有幾分細。 “殿下不在屋里,”從梅攔在門邊提防道。 留香攥著帕子輕笑,“你們姑娘不是到現在沒吃,我怕她餓著,給做了些rou糜送來。” 她揭開籃子給從梅看,確實是rou糜,還冒著熱氣,從梅叉腰道,“姑娘說了,要等殿下回來用膳,就不勞留香姑娘費心了。” 留香眸中劃過陰暗,隨后握上從梅的手,“好meimei,我這已經做好了,好歹讓你家姑娘吃了,我在里頭放了些補身子的藥材,她這會兒正虛,吃完也能恢復元氣。” 從梅眼珠子掛那碗上,聞著確實香。 留香眼睛一轉,可惜道,“這不吃倒了多糟蹋,要不然meimei你吃吧。”, 從梅瞅她一眼,又看著那碗,心里打著小揪揪,嘴上道,“這不好吧……” “這有什么不好的,總不能浪費糧食,”留香拉著她坐到院里的石凳上,將rou糜端出來,還特特把勺拿出來塞她手里,“你嘗嘗,還熱著。” rou糜這種東西放在權貴人家不是什么上臺面的好東西,畢竟什么山珍海味常出現在他們的桌上,rou糜委實普通,就是底下丫鬟也見慣了這種吃食,在留香看來,從梅這種苦丫頭大概吃不上這種膳食,畢竟她主子窮酸,連帶著丫鬟也沒落著好吃的,殊不知從梅和含煙往先在宅子里,什么好東西沒沾過嘴,這么個玩意兒在她們眼里根本不夠看,但不夠看歸不夠看,從梅也想瞧瞧留香賣什么關子。 她吸溜一聲,忙往嘴里舀了一口,吃完贊道,“可真好吃!” 留香略顯得意,笑道,“meimei喜歡吃,往后來我院子,我給你做。” 從梅扒了半碗才擦擦嘴,憨厚又靦腆道,“這怎么好意思?” 留香摸了下她的臉,溫溫熱熱的跟她笑,壓低聲音道,“meimei若覺得不好意思,往后我想知道些什么,能跟我說說嗎?” 第57章 五十七個大師 做局 從梅唬的丟下勺, 磕巴道,“姑,姑娘房里我鮮少進……” 這意思是說, 她在溫水水跟前不討喜,屋里頭的事情她并不清楚。 留香自然曉得她比不得那個含煙, 畢竟表姑娘走哪兒都帶著含煙, 她是后來進的曲水園, 人又沒有含煙伶俐,換作留香也嫌她蠢, 不過蠢人有蠢人的妙用, 給點小利就能將她收買。 留香褪下腕上的玉鐲子推給她, “我瞧見meimei就心生親近,meimei是個本分人,想來吃過不少苦頭,往后若我能站穩腳跟,到時候一定把meimei接過來, 有福同享。” 從梅目露向往,手指按住玉鐲子怯怯道,“謝, 謝jiejie。” 留香揚唇淺笑, 起身上了屋廊,探頭往耳房看過, 那個含煙丫頭睡得甚是香,一時半會難醒來,她稍微放心,緩步退到主臥,剛探過頭, 就見溫水水著一身赤色寬袍赤腳往過來走。 那袍子很大,大的她根本撐不起來,露了半邊細瘦肩骨,上頭覆著片片紅痕,稍稍往下看,那雪色膚質綿延起伏,入到袍子里讓人生了窺伺的邪念,又恨不能撕開那件袍子看個夠,下袍就更惹眼了,里邊兒根本沒穿內衫,行走時,那兩條修長的腿若隱若現,將將走到門邊,她停住瞟著留香,“留香jiejie看什么?” 留香心里罵了她一句狐媚子,嘴上帶笑,“我來是想向meimei道聲喜。” 溫水水腳發軟,身體靠到墻邊,要笑不笑道,“還以為jiejie是來打探消息的。” 留香望她身上衣裳,“姑娘怎么穿成這樣就出來了?” 溫水水咧嘴,“我衣裳被哥哥撕碎了,哥哥讓我穿他的。” “姑娘還是快回床吧,這院子里沒準就進來個小廝,姑娘這樣總叫殿下抹不下臉,”留香故意道,就差直接指著她的鼻子罵傷風敗俗。 溫水水端量著她,“你這么喜歡說教,偏偏哥哥就不喜歡你這樣的老古板。” 她揚唇道,“你就是想找哥哥,你走開。” 留香臉色忽青忽白,過一會輕緩聲道,“姑娘小性兒了,我來看你的。” 溫水水越過她看向門外,元空正進院子,她歡快的跑出來,朝他奔過去。 元空一見她這身衣著面色頓時變得難看,急忙摟起她道,“怎么穿成這樣到處亂跑?” “留香jiejie來看我,”溫水水環著他的脖子沖留香耀武揚威。 元空表情凝住,抱著她跨進門,經過留香時對著她說道,“往后沒我的準許,誰也不能隨意進出我的院子。” 留香扣緊手,她這身精挑細選出來的衣裳白穿了,一下彎身道,“是。” 隨即退身走開,倒是干脆利落。 溫水水晃晃兩只腳,被元空抱回去了。 她趴到他腿上,元空挑了褂子下裳給她換,她扭動身不愿意,“你也是老古板。” 元空掌著她后腰,盡心盡力給她穿好,還順便把盤扣扣到脖頸處,才道,“沒個正形,不相干的人進來怎么辦?” 溫水水哼他,“她今兒個穿的忒風sao,我要是不把她比下去,你就盯著她看了。” 元空根本沒注意留香穿的什么,經她一說,也沒想起來留香的衣裳,板著臉道,“我怎么不知道盯著她了?” 溫水水難為情的扒拉他的手,“因為我比她好看,你光看我了。” 她又得意又羞澀,明明白白的跟他炫耀,生怕他反駁自己。 元空不自覺笑,轉而捏著細指道,“胡言亂語。” 溫水水埋到他胳膊彎里,不確定道,“……要不然我再給你看一下,你瞧瞧是我好看還是她好看。” 元空低嘆一聲,撫摸著她道,“我沒看她。” 溫水水偷偷樂,挑著眼睛瞅他,“她瞧你跟我好了,就想玷污你。” 元空眉一豎,“混說什么!” 溫水水瑟縮一下,眼里潤濕,在她心底元空是極干凈的人,她小心翼翼的將元空束在手心,每日每夜提防著別人,只怕他會被別的人碰到,她的想法里,元空必須是完完整整屬于她一個人,誰敢覬覦,那就是妄圖玷污他,她絕不容許有這么個威脅在身邊,她勢必要留香悔恨自己的愚蠢。 元空一見她膽怯,也怕嚇著她,一手覆著她的腦袋道,“怎么就教不回來,這些難聽的話你不能總掛嘴邊。” 溫水水眨巴眼,“我就在你面前說過。” 她乖的可愛,元空心發軟,“往后別說了。” 溫水水輕嗯一下,彎起眼睛道,“想要你親親我。” 元空微微笑,捏起她的下頜吻了吻那張鮮紅色的唇,一點點的加深這親密,到聽見她不耐的呼氣就又放輕,在她耳邊輕聲道,“敷了藥,還疼嗎?” 溫水水搖一點頭,拉他手放腰上,“好喜歡你碰我。” 她對元空有著強烈的獨占欲,她喜歡跟元空在房里胡鬧,可是元空太刻板了,下了床就變得溫吞,看她受傷會窘迫擔憂,她很享受這種被人呵護在心間的感覺,這世間只有元空能滿足她的歡樂。 元空撫到那個寰字上,只覺得灼燙,那腰窩上有痕跡很深的手印,是他失控時留下的,他掩好衣擺,溫溫笑,“明日我早些回來,臨襄坊那頭得去一趟,免得你們沒主意。” 溫水水咬了咬唇,“你那么多事……” “把他們安置妥當了,你才安分,”元空笑道。 溫水水捂住臉,緋紅從她指甲縫里透出,她害羞的躲進他懷抱,待要說話,從梅擱門口道,“殿下,小姐,奴婢有個事兒要說。” 溫水水趕緊坐起身,推元空道,“快叫她進來。” 元空替她墊好枕頭,坐到床邊的杌子上,“進來吧。” 從梅進屋里曲膝道,“那位留香姑娘想賄賂奴婢,給她做眼線。” 她摸出那只玉鐲子,樣樣道,“奴婢還吃了她做的rou糜,甜的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