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元空放她躺倒,背身道,“不要做壞事。” 林月妍不是好人,他不想溫水水學她,為了報仇無所不用其極,他覺得這不值當。 溫水水自后方摟住他的腰,將臉貼在他背上,小小的怪著他,“我做壞事,你也不看著我。” 那兩條藕臂束著他,只要他想,輕松就能掙開。 元空覆到她手邊,果然一片涼,他輕扯開她的胳膊看也不看的推進被褥,她又探出手牽著他,他低聲道,“多行不義必自斃,不要學她。” 溫水水好奇道,“可我沒權沒勢,不用這種方法如何能將他們拆散。” 溫烔和林月妍是枝理相連,他們之間更多的是利益交錯,這種關系比夫妻更牢靠,除非一方出事,否則他們能永遠在一起。 元空說,“你父親這些年能爬的這么快,手上多少會不干凈。” 這是顯然的,林家固然能讓他飛高,但他能在官場立足,靠的還是他自己有手段,非黑即白,查明了自然也就能將他拿捏住。 溫水水抑揚頓挫的嗯著聲,“江都那么大事,陛下也就罵了他幾句。” 可見他在明弘帝心中的地位不低。 元空低腰扶起椅子,看燭火將熄,便道,“不早了。” 溫水水捧著他的指頭不愿放開,“你把我帶回來,不要再丟下我。” 燈火打在元空的面上忽明忽暗,藏在暗處的憐惜遏制不住爆發,他的嗓音柔和,近乎于哄,“不走。” 溫水水開心了,哼哼聲睡著。 元空仍端坐,他的所作所為都在偏離正軌,他不是自由身,玄明可憐他,才讓他留在寺里,一旦離開了寺廟,必有人察覺,只要報到明弘帝跟前,他的下場不死也得被驅逐,他沒有放縱的資格,可為了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自己底線。 他凝視著溫水水的睡顏,恬靜嬌憨,她睡得這般香,他現在走她也發現不了,可是他挪不動腿,因為他走了,她會傷心。 溫水水一覺醒來已是天亮,她抬眼往屋里瞧,元空盤坐在窗邊的梨花榻上,她披一件袍子,赤腳下地走到他面前,懶懶的往他膝頭坐。 元空登時醒了,屋里亮堂堂的,她團巴身賴著他,從頭到腳瞧得清楚,這般玲瓏悉數被他擁著,他差點將人轟了下去,可還是忍住沒動。 溫水水說他,“你像根木頭。” 任她使出渾身解數,他照樣無動于衷。 屋里的火盆燒完了,她穿的少,沒會子就發冷,元空把她抱回床,筆直站在床邊道,“貧僧得回了。” 溫水水側過身,面顯哀傷道,“你昨兒來那么晚,現在又走,你回了玄明主持也曉得你是來找我,他不會再讓你出來。” 元空看了看她,伸出手拍她的肩,道,“記得喝醒酒湯。” 溫水水斜著眸瞅他,旋即又把臉低下,“你能喂我喝嗎?” 元空沉下眼,少頃走了出去。 溫水水揪著枕頭嘔了一肚子氣,只恨他太不識情。 約莫片刻功夫,元空端了碗醒酒湯來,她心一松,不覺啃著手指望他。 元空捏著勺攪拌,看熱氣散了,才遞到她嘴邊。 溫水水慢慢喝掉,他便拿了她的帕子給她擦嘴,細心的讓她想笑,她問道,“好燙人,你為什么不吹吹?” 元空極自然道,“貧僧滿口濁氣。” 溫水水便遮著唇咯咯笑,他真是個千古奇葩。 元空以為自己說錯話,又補一句道,“貧僧早起沒漱口。” 溫水水笑得更歡,直在床上打滾。 元空不明白她為什么笑,但看日頭上去了,不好再呆,他放下碗欲離開。 溫水水趴在床沿上,不舍道,“我想你留下來。” 元空怔了一下,還是往出走。 她急的憋出哭腔,“你不要走……” 元空捏緊手,心內痛恨自己沒用。 溫水水沒哭,她說完這句話就覺得自己在為難他,他不可能不走,呆在云華寺他才能安全,除非明弘帝下旨讓他還俗,若不然他這輩子都出不去,她怯怯的喚著他,“元空。” 元空回過身看著她。 溫水水噙著淚跟他笑,“我可以叫你來做法事嗎?” 元空動了動唇,想告訴她,他已經不是云華寺的僧人,可是說不出口,他說了,她必然快樂,但快樂之后她又會擔憂,沒了云華寺的庇佑,他隨時會被人盯上,命這種東西掌握在別人手里,就意味著他不能任性。 “可以。” 溫水水快活的笑起,他便緩緩走了。 —— 快過晌午,周宴回宅子里,溫水水跟他說了昨晚宴席的事,周宴又氣又沒轍,又怕崔琰怪罪,只得叫人送了份禮,這事兒才算翻篇。 溫水水的茶館開在西京北大街,往前一百步,正正好被擠到犄角旮旯里,地方不顯眼,也沒多少人知曉,她倒是喜歡這個場地,不熱鬧她沒得煩。 生意人都講究個運道,開張必會請神拜佛,溫水水便挑著這個時間點讓人去云華寺請元空來做法事。 她特特換了身藕荷色縐紗偏襟小錦衣,想叫他一眼就移不開。 緣著天冷,她捂著紫金雕花手爐靠坐在窗臺上,眼睛放遠了看,沒見著元空過來,倒在路道上瞧到了溫昭,他側著馬行到窗下,倨傲的抬起頭盯著她道,“下來接客。” 接客這個詞委實惡心,只把溫水水比做了妓子,她陰寒的瞥過他,趁手扯掉木栓將窗戶關上。 溫水水下了窗臺,坐到柜臺上,偏頭跟候在一旁的小廝道,“去關門。” 那小廝小跑到門前,掰著門要關,溫昭伸腳抵在門上,翻身下馬道,“開門迎客,豈有不讓客人進門的道理?” 小廝陪著笑道,“這位小爺,我們還沒開張……” 溫昭一把將他揮到旁邊,大步進門里,直接走到柜臺前直直看著溫水水,“給爺沏一壺鐵觀音。” 溫水水低著眼睛不予理會,靠后方的做小廝打扮的從梅擋過來,揚著手道,“哎呦!爺您請桌邊坐,小的馬上就給您送茶來。” 溫昭挑著眉,隨意選了張桌子坐下,沖著溫水水道,“老板不來招待客人?” 溫水水當著他的面翻了個白眼,下柜臺掀起簾布進后屋去了。 溫昭抹了抹唇,踢開板凳也想跟進去。 隔門邊的小廝忙跑來抱住他的胳膊求著道,“這位爺,我們姑娘性子靦腆,平日都不出來見人的。” 溫昭奧一聲,背手給他一巴掌,打的他摔地上,才抬腿闖了進去。 這間茶館是周宴買來讓溫水水玩樂用的,前頭做著生意,后頭有屋子花廳,專供她歇息,她若不想出去,在這里也無人打擾,左右生意有人看著,她自在才是緊要。 溫昭踱步到花廳,她側依在欄桿上,手里的團扇一下下搖著,水眸半合,像是要睡去。 溫昭呼吸微滯,腳下不自覺放輕,直走到她面前,她的眼睛一下睜開,那眼里溢滿了驚恐。 “……誰叫你進來的?”溫水水當真怵他,他要是一個不高興,她大概就得死。 溫昭的面色變得晦暗,“你這么怕我。” 溫水水懶得跟他多話,揚著脖子沖外頭叫,“來人!” 溫昭喝一聲,“閉嘴!” 溫水水防他突然發作,瞪大了眼不敢再喊。 溫昭拉來一張凳子跨腿坐,眼睛從她臉流連到她身子,須臾喉結微動,“那晚,元空抱你回去,我聽說他隔日才離開你家,你們親到這種程度?” 什么聽說,分明是他叫人盯著她這頭。 溫水水嫌惡的撇過臉,“關你什么事。” 溫昭眉際顯出一絲兇,轉瞬即逝,他咧嘴笑了,“你可能還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叫溫昭。” 溫水水黑著臉道,“滾出去。” 溫昭再難維持好臉色,他忽然捏住她的下頜,迫她看著自己,“爺給你面子,別給臉不要臉。” 他受恭維長大,誰人見了他都要叫一聲公子,這還是第一次被人這般對待,他說出自己的名字是想讓她清楚,他一個名貴愿意放低身段來與她這個商戶之女好聲好氣,那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溫水水抓起手爐朝他砸。 溫昭閃身躲開,冷聲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溫水水低垂著臉,暗暗盼著元空能快點來。 她這副乖巧的姿態取悅了溫昭,溫昭撫著手上的戒指,“你哥哥今兒在嗎?” 溫水水一時沒聽懂,她何時有了哥哥? 溫昭耐著性子又問一遍,“你那個元空哥哥,他今兒會來嗎?” 溫水水恍然,他以為她和元空是一家子,這倒隨了她的意愿,楊姓著實好用。 “我哥哥來不來,與你有何干系?” 溫昭笑,“當然沒關系,我就是來跟你說聲抱歉,向前我認錯人了。” 溫水水瞟過他,起身往屋里走,“這謙我收下了,溫公子沒事請回吧。” 溫昭一個身移將她攔住,“我今兒來你館內坐,你這個主人卻不迎客未免有失規矩。” 溫水水用團扇遮了臉,退步道,“我不做生意。” “你開了館子,難道是擺設?”溫昭步步逼近。 溫水水跌坐到藤椅上,眼看他還欲湊近,她這下毛了,這人下流到這種程度,與他jiejie相像的女人也敢碰,她轉了下眼,道,“你既然是來吃茶,為何要跑進后屋,你也沒有誠心做客。” 溫昭止步,揚唇道,“我吃茶素來要老板陪,姑娘初來乍到不懂,所以我剛剛才發火。” 溫水水略有思索,道,“原是我不知禮。” 溫昭聳了聳眉,背著手老氣橫秋的離開花廳。 溫水水隨他身后進茶館,他坐到原先的桌子,溫水水就坐他對面,從梅將茶水端來,擔憂的看著溫水水。 溫水水沖她眨眨眼,繞著團扇上的絡子跟溫昭道,“溫公子是我這茶館的第一個客人,總不好只點一壺茶吧。” 溫昭指了指茶壺。 溫水水忍著厭煩替他斟茶。 溫昭品一口茶,“那是自然,姑娘的場我當然要捧,你們茶館都有些什么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