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楓烈心中十分同意塔齊娜的觀點，然而太破壞氣氛了，她最多是心中瘋狂吐槽，嘴上會說另一番話出來。而這會兒，博涅爾的心路故事顯然越來越吸引人，所以嘴上的話也省略掉了，視頻內外的大家也都安安靜靜繼續聽著。

    “……‘命運指引’，我們嘴巴上一直這么念叨著，用來打招呼、告別，然而命運指引到底是什么呢？那一天我知道，這就是命運的指引了……天旋地轉真是比空宇還要黑暗的黑暗，躲進圣女大人的避難圣所之后……應該說當時，我依然還沒有意識到這是指引，當時大腦只是一片空白，除了疼痛之外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只是好冷好冷，接著疼痛也消失了，變得無比疲憊，死亡的感覺沒有多少有過經驗吧？

    然后我耳邊就又響起了呢喃聲，模模糊糊聽不真切，我只知道面前有人在說話，于是本能的我就開始求救了——直到這一刻，我才意識到我被指引了——一只溫暖的手掌撫上了我的臉頰……”

    博涅爾全身心沉浸到了當時的體驗之中，已經物我兩忘，連雙目已經熱淚盈眶都不自知。

    “……那是、那是世界最溫暖之物，那一刻仿佛有生命的力量注入了我，耶拉葉上的甘露，讓我沉重的雙眼再次睜了開來——一道光，我看到一道光，那么神圣的光明刺目得無法直視，但生命力確確實實重新回到了我身上，讓我能聽清那呢喃了，聽清那耶拉的輕語，每一個字刻在我腦子一般清晰無比，直到現在都在我腦海里回蕩——

    白晝之夜，輕梵嚅囁，萬物歸一，群星湮滅。你的痛苦我能感受，我們都是被上天眷顧的孩子，不是為此而降生于此……”

    邱楓烈這邊社交群里，這一次突然開口發言的是雪可蘭，她有點怔怔地重復了一遍博涅爾第一句話“……‘白晝之夜，輕梵嚅囁，萬物歸一，群星湮滅’。”

    香菲兒“光？不會是說我們那點‘碎片’光吧？”

    奈琪露娜“是鈴兒主設的應急光，丟失、遇險，主動警報措施。”

    塔齊娜“啊，那個光啊，我知道，經常看到壞掉的戰斗機飄著一閃一閃的……很亮嗎？”

    香菲兒“他那時候身體的狀況啊，我很清楚，眼睛應該是完全睜不開了的。”

    邱楓烈“……那種情況瞇一絲縫，就會感覺光很強，大概哩。”

    反正這邊當時在場的當事人都認為，博涅爾視角里整個事件是被無限美化了，然后他還真把邱楓烈都不記得的她說過的話給背了出來。

    奈琪露娜旁邊表示肯定，作為超腦，有必要的信息資料，她都會完整保存下來——爆炸現場的整個實況她全程錄制備份了，不但自己這邊拿來進行情報分析，還交給西姆蘭斯、列奧德里奇他們官方那邊。

    塔齊娜不由得贊嘆“只聽一遍就完全記住了，這博涅爾是天才還是超腦？”

    香菲兒“誒，我也想要這么好的記性啊。”

    背歌詞還好，但有些演出、會面的臺詞就麻煩了，雖然能視網膜上時時刻刻看到，但不背住的話，照著念是演不了戲、登不了臺的。

    雪可蘭“這就是人類的潛力了啊！我到了終焉之時，也會把最后一刻發生的一切記得清清楚楚呢……唔，話說他第一句話總有點熟悉……”

    邱楓烈“……帕維利安軍校里哩，到處都是的雕像！”

    雪可蘭恍然大悟“啊！我就說嘛！那些掛墻上的歷史畫卷，啊哈哈……我想起來了，‘湮滅作戰’。”

    真是的，是怎么當方可里家族后代的，自家最偉大的先烈桑都司，最后一戰都給忘記，真是不長進……只不過說起來當時自己會念出這句詩來，其實只是覺得既然要禱告，那開頭就要有氣勢，就突然想到了天奏默示錄里的這句啟示詩。

    當年茉維依很喜歡這句列秋文學獎作者所寫的這首詩，結果在湮滅作戰時，看見湮滅一詞，就把這詩給念了出來給自己聽。

    然后不知道怎么就以訛傳訛變成了——“桑都司在作戰會議上提議以列秋文學獎得主的一詩，作為這次作戰行動的代號”。被這樣記錄到了戰場畫卷下面文字說明之中，掛在了帕維利安共和國軍校某處墻壁上——主要還不止一處，各種戰場雕塑、油畫只要跟這段歷史有關，你點開ar全息資料說明，就都能看到這么一句以訛傳訛的話。

    其實也沒什么好奇怪的，三百年時間什么都可能發生，俗話說三人成虎，三個人就能把話傳變樣，那更何況這邊過了三百年，期間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億億人了呢……

    早知如今當時發言就更審慎一點了！

    另一邊博涅爾把邱楓烈那會兒隨隨便便胡扯出來禱詞，一字不落的背完后，繼續道“……愿希望永遠指引著你成為美麗的救世主……那是無比安詳、無比溫暖、無比光明就是至高的幸福，那時候我還并不認識她，然而就在那一刻，我相信我見到了耶拉，她就是那道光！”

    塔齊娜喃喃道“瀕死體驗。”

    香菲兒“什么？”

    雪可蘭“戰場上會經常遇到，軍校里會教——簡單來說就是不要沉迷進那感覺里，要打起精神，完成最后的求救步驟再死掉。”

    香菲兒“嗯？？”

    塔齊娜“生物生理本能上的保護機制，在受到重擊時，神經生物信號會發出一種‘休克’信號，格斗技中很多一招擊暈技巧，都是取了這個巧，欺騙了神經。”

    雪可蘭“而在受到無可挽回致命傷之時，會釋放更加強烈的這種生物自我保護休克信號……體感的話，就會被誤認為是一種極度‘幸福’。”

    香菲兒“哎？感覺好蠢哦，明明受傷了在危險之中，暈過去算什么？基因調整應該把這一條給消除掉。”

    奈琪露娜“不是的哦，睡眠是新陳代謝效率最高的時候！生病就會想睡覺的。”

    塔齊娜“睡眠就是生物自我修復狀態，所以超腦都沒去掉睡眠……想想我們的動物祖先啦，當時又沒有納米醫療系統，受傷了只能靠睡覺來自我恢復咯。”

    邱楓烈“所以瀕死救活之人，說見到‘天堂’，基本都是這種生理機制哩，強制進入恢復狀態……但怎么說哩，我更像相信博涅爾真看到了什么。”

    香菲兒“……我也覺得太科學解釋后，反而讓人更想相信博涅爾。”

    塔齊娜“是哦是哦！看到了咱們的圣女！”

    邱楓烈怎要吐槽，然而突然心中一動，想到了一種可能性——自己死亡重生，每次復活之時必然是睡醒之時，也就是說睡眠是自己的“自動存檔點”，那么這個神秘的復活機制是不是跟這個“瀕死休克”有所關聯呢……到時候讓茉維依在這個方向上調查調查。

    那邊大街上的人越來越多，還有航拍波波球升空環繞，博涅爾的故事繼續著，然而現場卻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靜靜聽著他的話語，天空中的懸浮車全部自覺繞道，不能停下也不影響這邊偶然的“布道現場”。

    “在知道了她是圣女候補生后，心中那種狂喜，真是發自真心想親吻大地……于是我開始一路追尋起那道光來，不惜背負巨額負信用，那是天啟，是我人生必須追尋之物……但幾次投遞后援者申請失敗之后，讓我冷靜了下來，我只用蒙受她的光澤就夠了，何必在意遠近呢？已經獲得過一次她枝葉的蔭蔽，我還奢求什么呢？

    抱著最后再見她一面的心情，有幸在旅途上相遇。之后我就準備一輩子就在她播撒耶拉甘露的第一站生活了，我要在這里為她塑像，一生傳頌她的神圣……然而、然而……我又聽到了，我再次聽到了她的祈禱，就在這里就在那座教堂，就在那個方向——我又見到了那到光，耶拉！耶拉！我已經無法站立在那里，那里就是耶拉！是耶拉神木破土而出之處！親吻大地！

    我獲得了天啟！我知道了為何生我，我為何而生，我誕生的意義就是讓更多人知道她的神圣！知道這個世界真有甘露，滋潤萬物！她是我們戰勝抹殺者的希望！如果希望在，如果希望在，那么她就是那個真正的希望！愿希望指引我見證圣女楓鈴兒成為救世主！！”

    隨著最后一聲嘶聲力竭的高呼，博涅爾向著楓鈴兒所在的教堂方向撲倒在地，再次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嚎啕大哭起來，整條街、整片城區、整座城市，寂靜無聲，仿佛只剩下他這個大男人的哭聲……

    然而所有見證這一刻的人并沒有感覺到一絲悲傷，反而沉浸在一種莫名的幸福之中，幸福之后又升起嫉妒，嫉妒這個幸福的男人、幸運的男人，他找到了自己的信仰，在這無情的宇宙之中找到了自己的存在。

    “愿你成為最美麗的救世主……”

    “愿你成為最幸福的救世主……”

    “愿你成為你所愿的救世主……”

    所有人不約而同的禱告起來，為他為她為牠，也為了自己……邱楓烈甚至隱隱約約聽見雪可蘭也禱告了一句，正要細聽，結果塔齊娜長長嘆息一聲。

    “哎——鈴兒，你就嫁了他吧……”

    “噗——”

    邱楓烈當即就噴了，什么情緒、氣氛都被你破壞得一干二凈了啊喂！氣氛破壞王！

    被塔齊娜的話嗆得現實里噴了一口，結果把會面者的話語打斷了，對方一時不知道該怎么為續，在尷尬停頓了兩秒之后突然冒出來一句。

    “咳哼，楓鈴兒小姐，我們能結婚嗎？”

    顯然他也在一直關注著各方新聞——視網膜角落里掛個文字實時新聞網頁、彈幕什么的，就是現代社會人的日常生活方式。

    “……我現在年齡不可能結婚的哩。”邱楓烈這邊連忙收拾心態。

    “可以訂婚嘛，可以過個二十、三十年再說。”

    現在人類的壽命、時間觀念真是……二、三十年還真跟古代幾個月似的。邱楓烈繼續掛上營業微笑，溫柔瞇眼的模樣，道“請不要開玩笑哩。”

    之后應對的幾個會面者，有了比昨天人更多可以八卦的事情，翻來覆去八卦邱楓烈跟博涅爾、瓊普斯、獨孤起之間的事情，昨天還有過的關于耶拉教的話題，這會兒完全沒有了。

    還不容易挨到這天下班回家，但一路上雪可蘭都偷眼瞧著自己，邱楓烈看過去，她又馬上側過頭去，什么也不說，搞得人渾身不自在。

    幾次轉乘后，終于在最后一程回洋樓的懸浮車上邱楓烈再也忍不住，在雪可蘭又偷摸摸瞄自己的時候，跳起來揪住她的臉頰，扳過來跟自己對視“有什么話就說哩！”

    “……咕嚕嚕——”

    邱楓烈放開手，讓雪可蘭揉搓變形的臉頰復原，能正常開口。

    “哎呀，其實沒什么啦，只是……只是新聞頭條的人物在自己對面，感覺突然好陌生哦，不知道該怎么跟你搭話了……”

    “真是個小丫頭哩。”邱楓烈屈指彈了一下雪可蘭的額頭。

    邱楓烈這邊是雙關又現實內涵的一句話，雪可蘭那邊卻并無法理解其中深意，自然不樂意被當小孩子，于是又是一通打鬧……

    懸浮車速度又快又穩，關鍵走的還是空中直線，因此這番對話還沒有結束，就已經到家了……進到屋子里，正面大客廳里依然是一間軍火庫的感覺，就這兩天時間，本來只是鋪滿地而已的，現在天花板上已經吊上了掛架，墻壁架滿，如果不是房東不允許，她們幾個怕是要掀了木制地板，該鋪裝甲板并且往下再挖深幾層，擴展出個地下基地出來。

    “我們的萬人迷回來咯！”早一步到家的塔齊娜自然是第一個招呼出聲，“來來來，這邊坐這邊坐，跟我們講講看呀！你覺得怎么樣？”

    塔齊娜腳踢手拽，把堆到了墻邊的裝備零件挪開，開出一條路來，然后就拉著邱楓烈一起坐到墻邊沙發這邊。情況不明的時候，就在這兒暫作停留，等個人過來說明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