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本來坐在一旁的矮柜上，翻看著網絡，關注關于先進科技工業(yè)區(qū)的新聞，看看自己這邊有沒有東窗事發(fā)。

    感受著懷中傳來的溫度，莫名就感覺跟母親的懷抱不同，又說不太清楚，只想再多感受感受，說不定就能明白點什么……

    而就在這時耳邊突然傳來嗚咽聲，桑都司嚇了一跳，連忙拉開一點距離扶住少女的肩膀，看著她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弄疼你了？”

    少女只是嗚嗚著不說話，她并不是故意讓少年慌神的，只是被少年抱著的時候，下巴擱在少年肩膀上，正好可以看清少年身后的房間情況。

    不同于實驗室那永遠明亮的光線，這里有著燈光，卻十分柔和而暗淡，適應這對她來說十分黑暗的光線之后，才能仔細觀察這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的外面世界——墻壁應該是普通粉刷白，只有吊頂?shù)牟课挥幸蝗ψ园l(fā)光墻面，在自己的知識中，沒有這樣的建筑模式，而且呆過的所有環(huán)境，也全是乳白色的自發(fā)光室內空間。

    這里應該是二樓，成一個中空環(huán)形，一圈木柵欄圍起來的墻中是一個天井，中心天花板那里有一盞球形大燈，白熾的光芒應該十分明亮，然而木柵欄錯位著，如同百葉窗一樣，攔截了絕大部分光線，讓這邊顯得十分昏暗。

    木頭，這就是木頭吧，雖然是第一次見到實物，但跟知識庫里面的資料完全吻合，那么自己身下的就是真正的床？啊，真是柔軟啊，這世界上居然有這么軟乎乎的觸感？手指尖上傳來的軟軟滑滑床被觸感，真是讓人感動。啊，自己身上現(xiàn)在穿的就是“衣服”吧？嗯，也是柔柔軟軟滑滑的觸感，這么舒服、這么舒服的事情，我從來就不知道啊，從來就不知道……

    不知不覺少女眼淚就奔涌而出了。

    桑都司這邊手忙腳亂，然后就突然恍然大悟了“啊，那你是不是肚子餓了！我跟講啊，肚子餓的時候可不是哭就能好了的哦，我叫點吃的上來……”

    本來以為少女應該是如同白紙一樣的新生兒，然而似乎跟一般的合成人不一樣，少女在實驗室里已經呆了很長的時間，已經被加載了全部人類知識庫的知識了，她也對自己的存在十分清楚，直接了當就告訴了桑都司她是超腦。

    “不知道，在做什么，不知道他們，在對我的實驗。但資料都符合，我的，應該是‘超腦’，戰(zhàn)略資源，很危險。”

    少女似乎是因為睡得太多了，這天半夜醒來之后就再也沒有睡下去的意思了，桑都司只好陪著她說話。

    她很虛弱，別說下床走路了，自己都很難坐直起身子，只能靠在床背上，桑都司讓波波球端著食盤在床邊當桌子，自己坐在床上，道“嗯，很危險，國家不會放過我們吧，你能明白現(xiàn)在我們的處境就好，這里是我的家，我把房間的控制權交給你了，天亮我離開后，你就待在家里，不要出去了，外面應該已經開始秘密搜索你了。”

    然后桑都司的手就被握住了，少女還無法熟練用語言表達自己的意思，只能用不安的眼神望著自己。

    桑都司忍不住伸手拍拍她的小腦袋“沒事的，我只是要繼續(xù)回先進科技工業(yè)區(qū)那邊，我是偷跑回來的，現(xiàn)在我還在出差中，離隊的時間太長了反而會引起懷疑……”

    “先進，先進科技工業(yè)區(qū)？”

    “嗯，就是關你的地方。”說著就投影出那邊地圖來，然后把從波波球偷來的地圖也放到一邊，放大給她看。

    少女眉頭一皺，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來。

    桑都司又想抽自己了“唔，對不起，讓你想起不好的事情了吧？”

    “不……沒……”

    “那還要吃嗎？”看著沒怎么動過的粥，醫(yī)療建議是大病過后的人應該吃清淡來著。

    “不，不用……”

    “……那要不你休息休息吧？”

    少女還是不答應。

    “那、那就說會兒話吧……”要怎么開啟話題來著？跟她聊購房心得嗎？自己在教導社交、人際交流的初級學校里學的什么來著？當初真不該發(fā)呆的……

    猛然記起了第一天上課的事情，桑都司連忙道“啊對了！我們還沒自我介紹呢，你有名字吧？我叫桑都司！”

    “名字？”是了自己應該也有名字來著，萬事萬物都有名字來著，自己叫什么來著呢？少女皺眉歪頭思考了一陣子，最后一條如同咒語一般的預設詞條浮現(xiàn)在腦海里。

    “維……維……”

    “嗯？”

    少女深呼吸幾下，除了尖叫、哀嚎以外，她還從來沒有嘗試過這些復雜的肺部、聲帶、舌頭聯(lián)動協(xié)調發(fā)音，但這些也只是只要練習就能熟練的事情罷了“維……維羅妮卡……”

    桑都司看著露出開心表情，反復念叨著“維羅妮卡”的少女，自己也莫名開心起來，指指自己又指指少女“桑都司，維羅妮卡。”

    之后由于自稱維羅妮卡的少女不肯放桑都司走，所以桑都司干脆把他救她出來的過程給說了說，在當事人面前說雖然十分邀功。但這可是讓少年得意到不行的，自己做的大事件，但確實是一件不能跟任何人說的事情，這讓少年心中感覺憋得難受，而目前的人可能是唯一能聽自己這段冒險故事的人了，那必須是要炫耀出來的——

    確認了環(huán)形實驗室出入口，是在弧形有機晶體墻壁的兩頭，研究人員們應該都是從最兩端出入，貼著墻壁來去，也就是說他們并不會進入納米生態(tài)艙區(qū)域中……這片人造zigong區(qū)域相當于工業(yè)地段，一般不會有人隨便走動，避免震動、碰撞之類，造成什么不可預期的影響。

    自己上班都不是全天候的，那么躲在生態(tài)艙區(qū)域內，等待研究員們結束研究，下班、休息去了，那自己就有機會了……

    都這么長時間過去，也沒見什么保全人員過來抓自己，那么就可以確定這里出于某種原因，沒有安裝保全系統(tǒng)，其它系統(tǒng)也都沒有攝錄功能，只要盡量注意自律機器人，發(fā)現(xiàn)有人為控制跡象時避開就行了。

    最后并沒有讓桑都司躲多久，隨著試驗臺那邊哀嚎聲變小，預示著樣本承受力抵達了上限，畢竟是堅持到最后一個的樣本了，再有新的樣本送來之前，還是保守試驗一點的好，所以今天的研究試驗就結束了。

    研究員們三三兩兩離開，互相交換著對試驗的看法、意見，或者說著一些下班后要去找的樂子，讓桑都司聽到了一些關于試驗的只言片語，知道了方氏醫(yī)療那邊新的樣本生產完成后，這個少女最后的下場可想而知……

    確定這里只有自己之后，桑都司溜進了圓形階梯試驗區(qū)內，然后要面對的第一件考驗就是如何打開保存少女的階梯倉。作為重要的樣本，作為試驗之后，少女自然是被從新放回維生溶液罐中，然后重新收回到充滿能量、無菌、無塵的維生罐倉庫內。

    依然不存在任何cao作臺，這里所有儀器設備都是使用i開著終端機，怕是也是cao控不了這里的任何東西，特定的設備都必須要有特定的權限，都是直接跟大腦特征圖譜掛鉤的。自己在克什爾工廠里，也只有控制自己那一塊的權限。

    對著之前階梯變形露出倉室的位置踹了踹，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反應，這一圈環(huán)形的階梯嚴絲合縫一丁點連接縫隙都看不見。

    就在桑都司一籌莫展之時，身后傳來動靜，連忙縮到試驗臺后面，向出入口方向望去，原來是進來了只清潔波波球，只見它懸浮著下到了階梯圓圈中心，來到了試驗臺旁邊，開始清潔散落試驗臺上的晶體顆粒，那是一個人類最后剩下的遺留物。

    看看自律工作著的波波球，看看自己的工作動力服萬能工具手套，桑都司故技重施，直接通過物理手段獲得波波球的cao控權，不由得慶幸當初高級教育考核，自己選擇的是波波球設計……

    作為負責試驗區(qū)自律清潔工作的波波球，它自然擁有所有門戶的開啟權限，雖然看不懂庫門的編號，藍圖方向一時也辨識不清，桑都司干脆把這里所有的門都打了開來——于是不止階梯上面某些儀器設備的密閉窗打了開來，環(huán)繞中心試驗臺的整個環(huán)形階梯全部打了開來——沒錯，不止之前看到的放置少女罐子的那一弧段，整個圓環(huán)全是放置生態(tài)罐的密封倉——樣本放在手邊最近的位置，方便試驗。

    看著一圈全部空蕩蕩的罐子，桑都司被深深震撼到了，同時再次不寒而栗……

    “空的，空的，有大家，有，似乎……”聽到這里維羅妮卡臉上表情迷茫，顯然實驗者不會讓實驗品進行什么社交互動的。

    “之后的事情就幸運爆了，我把你取出來搬進了貨柜里，嗯，就是那個運送大奧霍蘭共和原料的貨柜，然后控制那波波球把貨柜給一路搬運出了那片機密區(qū)域，然后開了i跟終端機，最后弄來輛懸浮車，向導師說了聲家里有事，就把你裹起來給帶回來了！”

    桑都司情緒激動，然而說故事的水平實在有夠差，一堆然后最后，把什么精彩劇情都說沒了……但第一次真正跟其他人類交談的維羅妮卡卻聽得津津有味，興趣十足，還想聽……最后直到不知不覺睡著，她都一直抓著桑都司的手不放。

    而今天一整天也過得刺激興奮過頭了的少年，不知不覺中也困倦了，就直接歪倒在床上睡去……他的這個波波球工坊家里，就這一張床鋪……

    早上桑都司被鬧鐘叫醒，睡覺時嚴絲合縫的木柵欄緩緩打開，一點點透出中央大燈的光芒來，天花板上的斜天窗的百葉也開始展開，讓自然光透進來。其實與其說是這種光線鬧鐘叫醒的桑都司，不如說是跳起來的維羅妮卡把他弄醒的。

    少女每次的蘇醒都是如此激烈來著，彈身而起，驚恐地觀察一番環(huán)境，然后就又軟趴趴倒到了床上……上一次只是彈坐起來，所以桑都司可以扶住她前傾的身體，這次應該是休息了一晚的關系，又積蓄了不少體力，是整個人彈站了起來，然后就一頭往前倒栽向床鋪上。

    桑都司連忙手忙腳亂像就她，結果本來就沒睡醒的他，只來得及拉住她褲腰，然后各種作用力合力的結果下，就把維羅妮卡的睡褲給扒拉了下來，最后就變成了一幅少女撅著光溜的小屁股，臉朝下倒栽蔥埋在床鋪里的畫面。

    桑都司連忙手上一掀，就把少女用薄被包裹了起來，卷著放平到了床上，無奈道“你現(xiàn)在很安全……”

    維羅妮卡眨巴著銀灰色的大眼睛，直愣愣盯著桑都司“桑……都司？”

    “是哦，維洛妮阿卡。”

    “桑都司！”少女語氣里帶著莫名的開心。

    “咳哼。”偷眼瞅了下薄被卷中少女露出的雙腳，上面掛拉著明顯不合身的大號長褲，“你現(xiàn)在穿的都是我的衣服，需要給你買身新的……你知道的，嗯，你一開始就沒什么衣服的，嗯……”

    “衣服？”維羅妮卡從被卷里抽出小手，撐開被卷，看看衣袖，擰擰領口查看，“哇哦衣服哦。”

    能感覺出少女似乎很有興趣，雖然不好打擊積極性，但有些時候還是需要注意的“你只能在網上看看，不能購買哦，會留下痕跡，被追查什么的就糟糕了……總之目前你還不能隨便離開房子，會用終端機吧？這是cao作界面，嗯，這是這間房屋的終端機，給你游客訪問權限了。這個是料理機菜單，這邊是浴室、衛(wèi)生設施的界面，昨晚是我?guī)湍鉩ao作的，不介意吧？這個是醫(yī)療儀器的界面，剛剛新登陸連進我智能房屋物聯(lián)網里的，我也沒太研究清楚，總之這間房子算是有健康系統(tǒng)了，你要注意健康系統(tǒng)對你健康狀況的提示哦……”

    桑都司說了一大堆，維羅妮卡哦哦啊啊應答著，看起來應該是明白了吧，大概……

    總之又拉出全息圖，同時讓波波球進行室內實境拍攝，向維羅妮卡介紹了一下自己家的布局。讓她知道了這里是三進院落的二層主樓，一層大廳是個波波球生產線，后面有一個庫房，前面則是一個有回廊屋檐院墻的露天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