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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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大家也被這各方支援的事情所感動,一個個熱血沸騰。 便是這大年初一,頭一件事情也不是先拜年,而是先來同孟茯稟:“小嬸,今日石頭縣又送了諸多物資往朱仙縣去,山貨居多,只怕是山上下來的畬人和瑤人們從別處省下來的。” 說話的是沈玨,他是早上若光回來拿東西時候,從他口里曉得的。 過年了,書院是放了假,但因八方支援,所以運送物資的人反而是不夠了,若飛若光兄弟倆曉得了,自然是與一幫同窗作伴,組建成了一個護送小隊,倒是大大給王大人分憂了不少。 他如今滿臉的興奮,只恨自己身體還沒養好,不然務必跟著兩位兄長一般,一起為這南海郡盡一份綿薄之力。 孟茯聽罷,心里感動不已,“他們才下山來一年罷了,去年雖種這藥材得了幾個銀子,可哪家兒女不花錢?還不曉得是從何處省下來的,你若是得空了,須得一筆一筆記下來,到時候可要將這人情還回去的。” 沈玨認真地頷首,“這些天各處送來的,都一一記下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沈玨前所未聞的,四處的老百姓們主動捐贈出了多余的物資,這是歷史上前所未有的。 讓沈玨忍不住想,若以往與他國開戰之時,整個大齊的老百姓若都能如此齊心,扭成麻繩一般,那這大齊便是所向披靡了。 怎可節節敗退?如今受大遼金國欺辱踐踏? 對于遠在朱仙縣的小叔,以及眼前的小嬸,都佩服不已,只覺得做官做成小叔這樣,才算是真正撐得起真正的‘國士無雙’! 再想到王大人才上門來,沒說清楚緣由,馬不停蹄才從石頭縣里趕回來的小嬸,二話不說,沒有半點猶豫,就大方地給朱仙縣的老百姓送了那么多東西。 也是她開了這個先例,才引得各商戶們如此積極,壓根不要朝廷動員,紛紛主動出援手。 而且這么多天了,還在維持。 這讓他忽然意識到,不管是男子或是女人,其實都一樣的,只是大部份都像是母親一般,只局限于內宅之中。 所以便忍不住想,如果女人們若都能像是小嬸一般,不被男人束縛在內宅之中,將來是不是都是能有大作為的,就像是小嬸一樣? 不由得將目光落到meimei沈清兒的身上,“清兒,往后你是想像是小嬸一樣,還是像母親一樣?” 沈清兒在給他研磨,忽聽得他這問話,有些摸不著頭腦。“阿兄這話怎講?” 沈玨放下手里的小狼毫,認真地看著她說道:“困于內宅,眼界便狹窄,只顧得到眼前,唯看得到兒女丈夫;可若是走出內宅,跨過這道高墻,所見便是天下。我如今總算是明白,為何小叔當初一定要不顧一切地娶小嬸了,他這般的人,的確不是尋常女子能配得上的,也只有小嬸這樣的,才能與他并肩而行!” 他曉得小叔的夢,便是收服舊山河,從前他覺得遙遠不可及,可如今他竟然有些期待著。只盼望著自己身體快些養好,來日也能提槍跨刀于腰間,跟著小叔一起將大齊山河收復! 他說得如此細致,沈清兒也是聰慧之人,如何還能不明白?滿眼的向往,“倘若有機會,我自然想成為小嬸這樣的人,我從來不覺得女子會比男子差半分,我們女兒家缺少的,只是與男孩們一個同等的機會罷了。” 沈玨卻笑道:“你照顧了我這十幾年,往后這余生,哥哥便是拼盡了全力,也要為你掙一個機會,不會叫你一輩子只困于后宅里,為那樣的閑雜瑣事浪費一輩子的好光陰!” “當真?”沈清兒在她爹娘的眼里,素來都是叛逆的野丫頭,所以當聽到沈玨的話后,高興不已,那眉眼里都帶著歡喜。 只是兄妹倆的快樂很快就被從京城里送來的一封信給打破了。 那信里,他們的外祖父,也就是房相,為了顧全房家以及小崔氏和幾位兒女的名聲,打算將這件事情壓下去。 到底,這親jiejie被庶妹害死取而代之,還害了侄兒外孫,就算發生在普通人家,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更何況是聲名賢德的房相家里了。 若真傳了出去,這個跟著殺人兇手一起同床共枕多年的他,名聲少不得是要受損,還有那幾個兒女,皆已經娶嫁,若是叫對方姻親曉得他們有這樣一個狠毒的生母,豈不是毀壞了他們好好的家庭? 所以房相的意思,勸著沈晝言就此罷了,索性現在嫡長子還能救,沈玨也無大礙了,養個八九年的,身體總會好的。 他在別處可做些賠償。 沈清兒性子最烈,看完了信,當即就怒罵起來,“果然是人走茶涼,枉死的到底不如這活著的。外祖父說得如此輕巧,感情這些年臥病在床備受折磨的不是他自己罷了!” 說罷,一面回頭朝沈玨看去,“阿兄,不是我要故意挑事,只是你吞得下這口氣么?撇開阿舅和外祖母不說,便是這些年你病在榻間,阿娘遭受了外人多少白眼?你又背地里被那些個狐貍精罵了多少次?” 孟茯看過信了,也覺得這房相明顯偏袒了小崔氏,如今人證物證俱在,居然輕飄飄一句索性大家都沒事,就此作罷! 別處做補償?哪個像是缺銀子的人了? 沈晝言的意思,他不想就這樣作罷,如果小崔氏不得到處罰,他那意思是,就算是撕破了臉皮,他也要告到衙門里去。 但一處是賢名在外的房相,一面則是儒門大家,少不得是要引起軒然大波的,因此他此番來信知會兒女一聲,只愿以后與房家那邊撕破了臉皮,兒女們不要怨恨他做事太絕。 他這樣做,只想為枉死的岳母大崔氏,以及纏綿病榻多年的兒子求個公道罷了。 孟茯其實是有些意外的,沈晝言性子散漫,這一次卻堅決不點頭。此刻看著沈清兒情緒激動,連忙拉過她到身邊坐下安撫著,“索性,你阿爹這次是護著你們的,他愿意為了玨哥兒和你阿娘,去狀告你外祖父,這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勇氣。” 沈家雖說也不尋常人家,可到底是沒有實權在手,可房相不一樣。 他大權在握! 沈晝言這又是他女婿,女婿狀告岳父,少不得要受人指責辱罵的。 沈清兒方才顧著生氣,如今聽到孟茯的話,才想起她阿爹來信里主要原因是什么。一時便擔心起來,“我阿娘性子軟,不曉得還能不能幫他半分,若是外祖父那邊說幾句軟話,她就放棄了可如何是好?到時候我阿爹這個做女婿的,真的是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 孟茯雖也擔心,但想到沈大哥那頭做事英明果斷,沈夜瀾這里就更不必說了吧?這沈二哥到底與他二人是一母同胞的,總不能是天上地下的差別吧? 沈玨也擔心起來,只朝孟茯看過去,“小嬸,我是當事人,我想親自去一趟京城!”他從前只覺得他阿爹是不靠譜的,不大管他,可是仔細想來,他雖不能事無巨細地照顧,但大事上面,還是向著他們的,沒糊涂。 到底是有那骨血相連,父子之情,他爹又是為了他討公道,從前的不好便一掃而盡,只記著沈晝言待他們的好處。 孟茯倒是想滿口答應,此時此刻的確是一家人在一處才好,可沈玨的身體她還是不放心,為難不已。 沈清兒也滿懷期望地朝孟茯看去,顯然也想跟著一起去。 孟茯手底下如今能使喚的除了玲瓏和劍香之外,沒得旁人了,書香要留在府里。 成事他們,全都去朱仙縣那邊了,兩個兒子年紀又不大,如今還跟著護送物資,以保證朱仙縣老百姓和將士們能正常生活。 手邊竟然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閑人出來,她正猶豫著,若不玲瓏或是劍香,打發一個送他們去? 這時只瞧劍香急匆匆進來,不及喘口氣就忙稟:“快天亮的時候,有海盜妄想在沙子村登岸,總共兩千人,被咱們的火星石炸了大半,剩下的都抓起來了。” 聽到戰事,這些個家事,哪里還顧得上,眾人齊齊都朝劍香看去,沈玨更是擔憂地問道:“咱們傷亡如何?” “犧牲了兩個,重傷八個,輕傷三十來個人。”劍香說著,又添了一句:“咱們的人太少了,那沙子村里,左右才五六百將士罷了,若不是有那精鐵所鍛造的甲衣和武器,還有這火星石,只怕傷亡更慘狀,指不定那些個海賊已經從沙子村殺上岸來了。” “是了,兩軍數量懸殊太大。”也不是一個海賊團伙,而是所有的海賊團都聚集而來,那得十幾將近二十萬人啊,南海郡拿什么去拼? 因此只問著,“朝廷那邊的支援,幾時才到?” 不提還好,提起此事,劍香就有些惱怒:“早前就說讓在潿洲城外的定北軍過來幫忙,但后來又說怕他們水土不服,來此幫不得半點忙反而添亂,又說從京里調。” 可京里哪里有什么人?御林軍么?還是城外的禁軍? 玖皁城倒是有,可那里緊鄰雙燕關,提防著遼人,根本就動不得。 孟茯聽到這里,一時心涼了半截,這關鍵時候朝廷還抵不上老百姓有用,她哪里還不懂當初沈夜瀾不愿意入朝為官,是為何緣故了! 顫抖著身子跌坐到身后的椅子上,有些絕望,又有些憤怒:“這樣說來,一直是沒有援軍?” 劍香頷首,“如今咱們就指望著星盤山的老師傅們。”早些將那改良的弩炮塔做出來。“不過,我昨晚見著了成事,聽他說三皇子倒是召集了不少人,少不得有三四萬,如今正分批往南海郡趕來。” “三皇子?”孟茯有些意外,前些日子他跟著石頭縣送藥材到朱仙縣的隊伍時,孟茯就有些疑惑,覺得他又想圖謀什么。 但現在聽到劍香的話,一時只覺得越來越摸不著三皇子的所作所為了。 皇子殿下們,手底下哪里會沒有一點兵力呢?當藏都藏不及,他如今卻都召集來對抗海賊…… 即便是贏了,他也不會得朝廷半分褒獎,指不定還要一張圣旨,革了他所有職,找一處小院落將他豢養起來呢! 再嚴重些,直接一個謀反罪名架在身上,給凌遲了。 孟茯覺得,自己應該重新了解一下這三皇子,到底是個什么人? 沈玨和沈清兒也都滿臉的詫異,大敵當前,朝廷無動于衷,這三皇子竟然出動自己的私兵……他要說是為了以防萬一,才養了這些個私兵,可誰相信呢? 誰曉得他是不是為了篡位呢? 兄妹倆面面相覷,一時也猜不透三皇子走的什么路數了。但他此舉,肯定是沒得好下場的。 “是啊,我也覺得奇怪,早些時候他還要害咱們三公子呢!如今卻又拼死相救,很是叫人匪夷所思。要說他邀功,可也不帶這么邀功的。”劍香回著,忽又想起那石頭縣建造書院一事,“我還聽說,當初在石頭縣里,夫人您給送了銀子去后,三皇子不也讓三皇子妃送了雙倍的銀子么?當時只說是家私盡數奉上,大家還只當是客氣話,誰曉得他真沒有什么余錢了,這一次召集兵馬,三皇子妃還當了不少首飾。” 還是同三公子一個朋友做的交易,只是她卻不曉得那當鋪掌柜的,和三公子是有來往的。 如今還當是神不知鬼不覺。 孟茯這次是真的傻了眼,當下問道,“三皇子妃,如今在城里?”那樣大筆銀子,石頭縣里的當鋪,是交易不了的。 劍香側頭想了想,“應該還在。” “你去與我請來,算了,我親自上門拜訪!”不管對方是抱著什么居心,可眼下三皇子召集他自己的私兵助南海郡抵抗海賊,這是假不得的事情。 當下便要去換衣裳,但看到桌上京城里沈晝言的來信,一時有些為難地看朝沈玨兄妹倆。 二人哪里還不明白?兄妹倆相視了一眼,當下就做了決定,“外敵當前,我們家這檔子事又算得了什么,小嬸先顧著眼前,我們也不去京城了。”這個時候斷然不可添亂。 “嗯。”孟茯得了這話,自安心去拜訪三皇子妃柯子瑜。 可是,越是在這樣的大事大非之前,房相的此舉在沈玨兄妹倆看來,越發的覺得瞧不上眼。 他不配那賢德之名! 城中一處小別院里,三皇子妃柯子瑜正坐在院子里發愣,身旁管事的大丫鬟在旁伺候著。 這大丫鬟同心從前是她身前伺候的,她嫁到三皇子府里后,也一并跟過來了,同心是個專心事業的人,不曾思嫁,還是個心高氣傲的,既不似別的丫鬟那般,妄想著哪天得了三皇子的青睞,得了個妾室,生個一兒半女,將來若是三殿下有造化,她們的兒女成龍上天也是指不定的事情。 也不甘心配小廝,所以便自梳,一輩子不嫁人,往后跟在三皇子妃身邊做個姑姑。 所以柯子瑜對她也自然比旁人信任幾分,有個什么重要的事情,也吩咐她去辦。 如今她手里拿著一疊當票,滿臉發愁,“您就不勸一勸殿下么?”著實是糊涂了。 柯子瑜本來早前是想勸的,覺得李琮為了孟茯做的一切已經足矣了,犯不著把身家性命都給搭進去。 可是她后來看到這南海郡,甚至是河州,各方都紛紛不吝往朱仙縣送物資,她也是個有良心的人,哪里能不動容? 所以當李琮將那些暗中養在各地的私兵召集來,她就沒有勸了。 而是立即當了自己大部份首飾,一面去信京城與父母斷絕關系,以便將來東窗事發,不會連累到柯家。 然后又打發心腹去接了兒女,一路帶著往北方走。 他們這走的,是一條絕路!那時候可能是憑著一口意氣。 事后她也后悔,只是木已成舟,后悔么?肯定是后悔的。但又想,殿下作為李家子孫,他是沒有辜負這南海郡的來百姓的。 將近二十萬的海賊壓近,朝廷無動于衷,僅僅憑著這南海郡這幾萬人,無疑是以卵擊石。 她也不曉得三殿下這些兵力夠不夠,但肯定能抵擋一陣子。 看了看那些個當票,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能贖回來。所以便朝同心吩咐道:“燒了吧。” 同心猶豫了一下,但還是當著她的面給燒了,一面念念叨叨,只說自家三皇子妃做的這些不值當,不管這些海賊能不能抵御住,可三皇子身上這叛賊之名是背定了的。 厚厚一疊當票,頃刻間就被火苗所吞噬,成了一堆無用的灰燼,隨著那拂過的風一吹,散了個干凈。 “三皇妃,沈夫人來訪。”這時,蜿蜒小廊上,急急忙忙跑來了個小丫鬟。 柯子瑜有些愕然,不曉得孟茯所來何意,隨即就吩咐道;“請進來吧。”一面讓同行將這小亭打掃干凈,端了幾盤瓜果茶水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