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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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除了那洗漱沐浴的小房間,便是一個大通間。 除了一張拔步床之外,便就是窗臺前的一張紅木軟榻。 此外,再沒有什么能躺下人的家具了。 那沈夜瀾跟在她身后,見她目光在這拔步床和軟榻上來回轉,哪里還能想不到她擔憂什么?只覺得那榻就不該出現在此處。 孟茯本想問沈夜瀾,晚上他睡在何處?但又覺得多此一舉了,沈夜瀾肯定會自己找地方睡,他跟自己也不是真夫妻。 但是一想到從今以后兩人到了晚上要在一個空間里,還是覺得不自然。 便道:“書房太遠了,這房間如此寬敞,不如這里放兩個書架,放些書本什么的,也能將房間隔小一些。到時候你在里面休息,我在外面也不會打擾你。” 沈夜瀾自是應下了,立馬就喊了人。 這府上也不缺家具,不多會兒就有下人搬來書架來,將這房間隔開來。 只是軟榻又被搬到了里間。 外面沈夜瀾多添了些書桌琴桌。 的確是擺不下那軟榻了。 “你先休息會兒,我去看看孩子們那邊。”沈夜瀾很滿意這個布置。 孟茯心里卻嘆著氣,也沒什么行李,就是些醫書跟衣裳首飾,當下很快就收拾好了,的確覺得有些困,便到床上躺了一會兒。 三個孩子這邊,也都安頓好,各自收拾著自己的行李。 窮人家的孩子就是這個好處,衣食住行離了大人,也能自己打典。 所以即便這會兒有丫鬟們,他們也用不上,還是喜歡自己動手,什么東西放在什么位置,自個兒心里有數,找也好找。 沈夜瀾看過一回,見著孩子們都算滿意的,便讓休息,等著晚上吃飯。 孟茯等人下船之前,才在船上吃過了。 沈夜瀾自去忙了,三兄妹興奮得根本睡不下,將三人住的小院子都轉了個遍兒,仍舊覺得沒有看夠。 “想不到這有朝一日,咱們竟然能一人有一個院子。”逛累了,三人在若飛院里的小花亭里坐著,若飛忍不住感慨。 小花亭靠后有一座玲瓏剔透的小假山,緊挨著一團紫竹緊抱著假山,所以這小花亭里十分涼爽。 炎熱的風經那紫竹過濾一回,顯得清爽無比。 除去來路,兩面便都種滿了些不知名的小花,密密麻麻一片,有的認識,有的不曾見過,看著是雜亂無章擠在一起,卻別有一番意境。 花圃盡頭種了些蜀葵,有的長得跟大人一般高,花朵由上而下,三五個顏色混在一起,甚是好看。 “咱能有今日,到底是因為阿娘。”若光心里再清楚不過了,若不是孟茯,哪里有此刻的他們? 只怕早就餓死在旱災那一年了。 于是朝弟妹二人說道:“沈先生對咱們的好,愿意做咱這便宜爹,也是因阿娘的緣故,以后阿娘若是生了小弟弟小meimei,咱可得往心里疼愛,拼了命也要好好保護著,不然便對不起阿娘和沈先生對咱們的好。” 不單是如此,還要好生讀書,將來出人頭地,給孟茯掙誥命,也向所有嘲諷孟茯給人養孩子的那些人證明,孟茯養他們三兄妹沒有白養。 可萱兒想著哥哥們能讀書考功名,那自己能做什么給阿娘掙臉呢? 忍不住發出疑惑:“那我怎么辦?” 若飛若光齊齊朝她看來,“你呀,一輩子過得快快樂樂的,不要叫娘擔心你,就行了。” 萱兒不服氣,她雖年紀小,可也聽出哥哥們的意思。 她不惹禍,就算是報答孟茯了? 不行,她非得要做出一番事業來,她也要向阿娘證明,她才不比哥哥們差。 三兄妹在這里說話,孫家兄弟也各自收拾自己的房間,少不得感恩戴德一回。 這沿海天黑得早,眼看著日落西山,廚房那邊的接風宴也準備好了。 一桌子的海鮮宴席,便是孟茯看著那滿桌子的新鮮螃蟹和大龍蝦,也忍不住發出驚呼。 另還有各種海貨,都是按照他們的口味來做的。 “這一桌子,不會吃掉你小半年的俸祿吧?”別的不說,單是那龍蝦,好大一只,孟茯從前在酒樓里看過,要上百兩銀子呢。 她都這般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更不要說若飛三兄弟了。 沈夜瀾聽了她這話,有些哭笑不得地提醒,“我俸祿沒那么少,而且沿海地帶,這些東西并不貴。” “對哦,我忘記了。”孟茯的確給忘記了,剛到新環境,還是有些沒反應過來。“既如此就不客氣了。”從前沒有銀子,吃不起看看罷了。 等有了銀子吧,玖皁城那個地方,吃點魚蝦就十分奢侈了。 她都發了話,三兄妹也趕緊動手。 沈夜瀾看著他們吃得這么香,也不曉得能維持多久,反正他連續吃了差不多半個月了,現在已經吃不下了。 再吃下去,都覺得自己滿身的海鮮味兒。 孟茯很快就察覺到了沈夜瀾拿著勺子,半響才舀了一口甲魚湯,“你怎不吃?” 卻聽沈夜瀾沒頭沒腦來了一句:“此處的rou食,基本就是海鮮為主。” 孟茯片刻后才反應過來,再看眼前這一桌子的海鮮,果然是一點豬rou沒有。 這里的人不愛吃豬rou,沒養羊,可以理解。但鴨子和雞呢?“也沒雞rou鴨rou?” “有倒是有,不過很少。從別的州府拉過來,也不劃算。”所以想要買到雞鴨,可能有點難。 “為何不養?”這養鴨養雞也不是那費勁的活兒。 三個孩子也好奇,這時聽沈夜瀾解釋:“海賊來時,人倒是很容易就逃了,可雞鴨卻是帶不走的,帶上了吧,又管不著嘴巴,發出聲音那藏起來的主人家就要被連累了,所以養雞鴨的人極少。” 所以養了要么就是給海賊們養的。 如果一定要帶著一起躲起來,那可能就是催命符。 孟茯卻有些心動,原來不是大家不愛吃,是沒有條件養。那自己豈不是可以在這城里弄個養殖場?養雞養鴨,吃rou還有蛋吃。 于是問著沈夜瀾:“這城里能養么?安全么?”她記得沈夜瀾不是跟沈大人一樣,手握重兵么? 不過看到這南海城如此破舊,只怕沈夜瀾手里的兵馬也不怎樣強壯吧? 沈夜瀾反問他一句:“你覺得如果真有那么多兵將在手里,這點小賊還降不住么?” “額,一個也沒有么?”不可能這樣夸張吧?孟茯不信。 “兩萬人里,都是些老兵殘將,能上戰場的,只怕就能挑出來一千左右。”反正現在沈夜瀾遇到的問題很多,最缺的就是錢,因此才最開始查稅賦的事情。 孟茯疑惑,“既然殘了老了,朝廷不是應該給他們安頓銀子,解了衣甲歸農,為何還一直留在軍中?” “本是該這樣的,但地方官員一直沒有將名單報上去,任由他們在軍中待著,待朝廷軍餉撥了下來,便扣除一半,剩余的一半便再給他們。”又不用打仗,每月白來銀子,勉強能度日,哪個還想卸甲歸田自己種地? “再到后來,朝廷發不出軍餉,便從地方稅賦里扣除,這下本地官員能拿到的就更多了,一任接一任,如今軍中便成了這副樣子。” 所以孟茯也明白了,若是沈夜瀾現在要將他們卸甲歸田,等于是斷了他們的財路,這些人是不會答應的。 除非能給他們一個好一些的安置,可是他們老了殘了,下海不能捕魚,上山不可打獵,還怎么生活?種地又沒有多余的田產分給他們。 于是孟茯便道:“那姓盧的你好生查一查,萬一能將他家抄了,田產不就出來了么?指不定手里好幾個田莊呢,到時候少說也能安置一千來人。” 而且這南海城貧富差距不小,只怕盧老爺這樣的惡霸鄉紳不止一個呢。 沈夜瀾不曉得孟茯是怎么想到的,明明自己也沒說,可她怎么就能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樣了“我早前的確是這樣打算的,只是初來乍到,還沒有徹底摸清楚地方各股勢力,如今你給我送了這盧家的人,倒無意中給我打開了一個缺口。” 他倆你一言我一語說著,十分投機。 若飛若光一邊吃一邊聽著,聽著聽著逐漸聽出味道來,很是有興趣。 甚至是充滿了期待,不曉得接下來,這南海城,甚至是整個南海郡,會發生怎樣天翻地覆的變化。 飯后,又坐著喝了些消食的糖水,談了些閑話,才各自去休息。 孟茯和沈夜瀾如今住在一處,眼見著丫鬟們都出去了,便有些緊張起來,也不去里間,就坐在這書桌旁看書。 沈夜瀾便先去沐浴。 看的是一本這南海郡的郡治,其中包括著這里的人文地理風俗等等,甚至連一個海灣名字由來的傳說都寫得明明白白。 她一向對這些書就比較感興趣,一時看得認真,竟然沒留意到沈夜瀾什么時候出來了,穿著白色絲質袍子,披著一頭墨發。 孟茯頭一次看到美男出浴,有些被驚艷到,于是借著書又偷偷瞧了幾眼,不爭氣地吞了一下口水。 可惜自己畫工不精,不然一定要給畫下來。 也不曉得沈夜瀾是不是聽到了,忽然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 好叫她心虛,很不得將那書把自己整個人全擋住。 沈夜瀾見她半響坐著不動,眼見時辰已不早,便催促起來:“去沐浴吧,明日再看也一樣。” 他將書奪了去,整個人隔著桌子傾身靠近過來,孟茯只覺得他清冽的氣息全灑在自己的腦門上,莫名有些緊張起來,忙推開椅子起身,朝浴室里小跑進去。 里面有準備好的干凈熱水,她脫了衣裳進去,這才猛然想起沒拿換的衣裳。 本來想喊玲瓏,可忽然想起怕玲瓏她們看到自己和沈夜瀾獨處一室尷尬,所以早就打發去睡覺了。 于是便想,一會將就這臟衣裳穿著出去算了。 可這南海城過于炎熱,她來此處時,衣裳就換成了那冰絲的,如今哪里曉得掛在那屏風上,居然滑下來,她見了連忙起身去接。 當然沒接住,眼睜睜看著衣裳掉在地上。 地上多少被浴桶里濺出去的水打濕了,衣裳如今也跟著濕了不少。 孟茯沒了辦法,可又不能一直泡在浴桶里,只能像沈夜瀾求救,“三公子?” 沈夜瀾在看書,一本正經地看書。 忽然聽到孟茯的聲音,竟然是從浴室里傳出來的,便走到小門邊問,“怎了?” “我沒拿衣裳,你幫我從衣柜里第二格最上面那個小衣箱里幫我拿一下。”她的衣裳,都是成套裝好的,要找很容易的。 問題在于小衣也在。 雖然不好意思讓沈夜瀾去拿,可是想著總比光著身子跑出去要體面吧? 這一對比,自然也就能開口請沈夜瀾幫忙拿衣裳了。 沈夜瀾聽到她的話,站在門外似乎還猶豫了一下,才決定給她拿了衣裳過來。 開了門是一扇屏風,沈夜瀾便直接放在屏風上面,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