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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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半柱香的時間,閃電雷聲逐漸停了,雨也小了些,昏暗的天色也逐漸明亮起來,四下山川田野里,各種各樣的綠。 兩人膝蓋以下全濕了遍,袖子肩膀也沒逃脫。 “趁著雨小了些,咱們趕緊回。”沈子房提議。 孟茯這會兒已經恢復過來,但小臉仍舊是蒼白一片。 也不怨她,她素來就怕這打雷,聽到沈子房的話,連連點頭,“別套車了,牽著牛直接走。”這山路如今濕滑,套了車那車轱轆若打滑了,還不知要幾時才能到家。 沈子房正是這個意思,牽了牛,讓她騎上去。 孟茯先是拒絕的,可如今這大雨沖刷過的地面,黃泥濕軟滑膩,走起來搖搖晃晃的,好幾次都險些摔倒,這才爬上老牛的背上。 沈子房將傘遞給她。“姑娘家身子單薄些。”便牽著牛急步往山上爬。 孟茯心中不免是感動,想著這回去后,每日三餐一定盡心盡力些才是。 又覺得他為人端正,行事光明磊落,頗有君子風范。自家的若飛若光跟著他讀書,以后品性想來也差不了的。 兩人這跌跌撞撞的,下坡來時只用了大半個時辰,這上坡又遇大雨山路濕滑,硬是走了將近兩個時辰,才出了丫口。 此刻雨已變成了毛毛雨,天色也暗了下來,田間蛙聲片片混雜著汌急的河水聲,滿地莊稼叫那冰雹一砸,歪歪斜斜的沒了好模樣。 兩人皆是一身狼狽,褲腿裙擺上全是稀泥。 還未到家門,就見秋翠撐著傘急匆匆地迎來,見了他二人這狼狽樣子,連忙伸手去牽牛,“這李寡婦怎有臉來找你快些去將衣裳換了,晚飯就在我家里吃。” 忙把牛送到圈里去,便使喚了自家倆兒子去給沈子房燒水。 孟茯這邊自有三個孩子,都收拾完,天已經徹底黑了。 秋翠給沈子房送飯來,一手打著燈籠,喊了孟茯一家四口過去。 孟茯哪里顧得上吃,只將三個孩子交給她,“李嫂子晚上不回來,我去她家里看一眼。”接了她手里的小白燈籠,打著往李寡婦家里去。 待她回來,見這邊還等著她動筷子,“何必等我,孩子們經不得餓,今天麻煩你了,改明兒我家里去吃。” 秋翠嫌她這樣生分,扒了幾口就問起李寡婦弟妹的事兒,“怎樣了?” “運氣還好,沒出什么事,只是我們運氣便不好,回來又是上坡路,還趕上了這要命的大雨,雷鳴火閃的只差沒把我這半條命嚇沒了。” 孟茯說著,幾個孩子齊刷刷地看著她,一面放下碗筷比劃今天的冰雹是怎樣的大。 飯桌上一片熱鬧,吃完飯跟著秋翠收拾了,孟茯再三道謝,領著三個孩子歸家去。 要說她和沈子房單獨回來,還濕淋淋的,她那公公婆婆沒來半句閑話,只因是這征兵檄文一事,急急忙忙又跑去縣城了。 姜德生也是榜上有名的,兩老哪里愿意他去戰場上送死?硬是狠下心,活生生地打斷了他的一條手臂,吊在胸前,免過一劫。 還道什么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他沒跟著去戰場上,才下了一回大冰雹,兩老擔心莊稼,第二天便急匆匆趕回來了。 自是不知曉孟茯去李寡婦娘家的事兒。 第13章 翌日,孟茯才送了學生們出轅門沒多久,李寡婦就來了。 一早趕踩那濕滑的黃泥來,鞋子臟兮兮的,手里牽著一頭半死不活的小羊羔,背著包袱,可見還沒來得及回家去。 不由分說就推了小轅門進去,將黑山羊拴在孟茯家院子里的老梨樹下,“你們昨兒前腳剛走,我弟妹娘家就淋著大雨來了人,送了這礙人眼的畜生來,我爹娘合計昨日欠你兩條性命,你又不要雞蛋,索性將這畜生牽過來給你,也還不曉得能不能養活。” 原本是要送糧食,可這不是遇著了大冰雹么?收成只怕沒有預計的那么多。 這山羊還小,殺又殺不得,還長了一張要吃的嘴巴,他家哪里有閑人去伺候? 李寡婦爹娘合計,倒不如給孟茯做答禮得了。 這是一頭羊啊!正要洗衣裳的孟茯自然是拒絕,“這太貴重了,何況是你弟妹跟侄兒也是運氣好。” “一頭畜生罷了,哪里抵得過兩條人命。我本又不是個好東西,昨日你肯去就是大恩大德,你莫不是記恨著我,不愿意要?”李寡婦昨夜翻來覆去,想著自己著實對不住孟茯,要不是貪圖姜獵戶年輕力壯能干活,哄他去給自己蓋房子,死在了自家房子下,孟茯也不會年紀輕輕就走了自己的后路。 孟茯哪里記恨她了?心里還暗自慶幸那姜獵戶死了呢!不然從幾個孩子對他那親生父親的印象來看,也不是個好東西,若是還活著自己現在更艱難呢。 “是他自己的命數,怪你做什么?你還是早些回家去看看孩子們才是要緊事。” 李寡婦看了看羊。“那你得收下。”說罷便轉身,走了兩步又想起什么,扭過頭來,“昨日還連累沈先生跟著受罪,他那車我瞧見了,還在路上,讓他別擔心,待這天放晴了些,找幾個人給他拖回來。” 孟茯送她走了,這是頭一次接觸,覺得她也不甚壞,好歹記情記義的。 又看了看著四條腿大半截都被黃泥染得臟兮兮的小羊羔,牽著去了沈子房拴牛的草地上,也拿了長長的繩子套著,免得跑丟了。 回來正巧見著秋翠墊著腳尖往那處瞧,有些意外李寡婦牽了羊過來,“到底算她娘家還算是會做人,沒叫你白白淋了一場大雨。” 又望著遠處那青山下的莊稼,擔心不已,“原指望今年是旺年,能有個好收成,偏老天爺不作美,唉!” 孟茯也憂心,“是呢,本以為有了這好年頭,族里才將學堂辦起來,如今來了這場冰雹,年歲不好,只怕年底公中就不寬裕了。”到時候拿什么給沈子房做供奉? 這么一說,秋翠也擔心不已,想著自家頑皮猴子們才學了兩日,就歪歪斜斜會寫了自己的名字,嘴巴里還能讀些繞嘴的詩文,便覺得若是不供他們,豈不是給耽誤了?便道:“不若你去族里問問,若是拿不出,各家湊一湊,總不能就此斷了孩子們的前程。” 孟茯連應了,去將衣裳洗了,想起那沈子房的臟衣服還在他家里堆著,本想幫忙拿來洗了,又怕人閑話,只得作罷。 洗完了衣裳,果然去找族長大爺。 人這會兒跟村里的幾個老大爺坐在打谷場里,腳上是黃泥,可見也才去看過莊稼回來。 聽孟茯問起學堂的事兒,只揮手讓她不cao心,“我是瞧見了,唯有讀書才能有出路,倘若像是我們一樣,只抬頭望著老天爺賞飯吃,怕是吃了上頓沒有下頓的。” 說著,轉頭朝幾個老大爺說道:“所以啊,各家下半年可得緊細些,把先生留住了,可不能斷送孩子們的大前程。” 幾人連忙應了,又說起這讀書的諸多好處,比如征兵不用上戰場,識了字吃的都是輕松飯等等。 說了幾句,問起孟茯,“我們剛才遇著李家的,她說你昨日救了她弟妹,還送了好些個藥,是真要支起攤子,做這女郎中了?” 其實族長大爺爺一直就擔心她去做什么產婆,極其怕人說閑話,因此現在趁著幾個老伙計都在,就問起孟茯。 孟茯原意是想做的,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這本事。現在族長大爺爺問起,就坡下驢,“是有這樣的想法,可是我祖父在時,只教我學些千金婦科的粗淺,旁的我也不大會,這鄉下小地方,也不曉得能不能混一口飯吃。” “話不能這樣說,常言道酒香不怕巷子深,你要真有出息,人家就是走十里八里的路,也愿意來請你。”一個老大伯說道。 孟茯連點了頭,他們問起昨日的事兒,聽她遇到的還是趙嬢嬢,族長大爺便道:“你既連續兩次都遇著她,又愿意聽你的話,以后你就繼續找她搭火,旁人不如她老實,你又沒個防備之心,小心讓人偷學了你吃飯的本事去。” 孟茯一一應了,話嘮了幾句,便回家拿了背簍鐮刀,河邊上田埂上,割了些不錯的蒿草回來做艾條。遇著村里的本族的五嫂子,她有些身下不舒服,見四下無人,便找孟茯給她瞧。 原是身下白帶青色,粘稠不斷,有臭腥味。 孟茯瞧了,叫她別擔心,“這是肝經濕熱所致,不是什么要緊事,我給你說個方子,你去要鋪子里抓幾副,吃了就好。” 茯苓酒炒白芍生甘草柴胡印成陳皮炒梔子,各幾錢不等。 “生甘草我家里正好有,你便不要花這冤枉錢,回頭給你拿。”她差點忘記了,昨天早上才采來的,正是新鮮。 五嫂子連謝了她,兩人在田埂上分別。 臨近午時,明晃晃的大太陽就出來了,孟茯拿砍刀一一將蒿草砍碎,擺在篩子里,放在太陽底下曬。 五嫂子提著兩條手掌大小的草魚送來給她做謝禮。 孟茯本想拿面粉裹了油炸,奈何家里的油罐子不寬裕,便只抹了些油鹽,魚肚子里塞滿了佐料,池塘里摘了荷葉捆上,外面糊了黃泥,扔進灶膛里。 上頭煮飯,下面烤魚。 第14章 難得一頓葷腥,肯定是要叫秋翠一家三口過來一起吃的。 見著了魚,孩子們自然是歡喜,秋翠抬著兩碟素菜過來一起拼飯,“哪里來的?” “昨日大雨,上流黃鄉紳家的魚塘里漏出來的,所以不甚大,五嫂子提給我的。”孟茯說著,眼見孩子一個個饞得流口水,便讓若飛先將沈先生的飯菜送去。 如今池塘漲了水位,那草亭岌岌可危,沈子房便在自己的院子里吃飯。 魚總共就那么大,兩人都沒舍得動筷子,只叫五個孩子給分了。 沒曾想若飛三兄妹,竟又勻了不少給孟茯。 秋翠見了,不由得瞪著自家兩個皮猴子:“我瞧你才是他們的親阿娘,我家這兩個只當我是后娘。” 她這樣一說,虎子和水生反應過來,只是那點魚rou都吃了個干凈,只忙不迭地給她夾菜。 兩家人鬧鬧笑笑吃完了一頓飯,說起那黃鄉紳來,只道從是做過典史大人的,雖不穿官袍子,但是他才在衙門待了兩年,辭了回老家來,買地置房屋,好不氣派。 如今也是這十里八鄉有名的鄉紳老爺。 “我只聽說那十年清官,仍舊兩袖清風的,他這樣多半是貪墨了不少。”孟茯說道。 秋翠聽罷,嚇得連忙止住她的話,“這個人心里有數就是,你怎就說出來了?你不曉得他不但是鄉紳,也是惡霸,前兒鎮子上有人說了他的不是,連夜使了幾個家仆,將人家的牛圈燒了,好不霸道。” 孟茯想起自家的小羊羔,有些擔心。 若飛大一些,讀了幾天的書,胸中已有不少正氣,聽罷插了一句:“怎不報官?這也太無法無天了吧?” “我的娃喲,你不曉得自古是官官相護的么?去報官只怕還要白白挨一頓板子呢。”秋翠回道。 孟茯見著時間不早,沈先生已經要準備去學堂里了,便催促著他們幾個孩子,“快些收拾,莫要耽擱了上學的時間。” 若飛應了,只讓若光去屋子里背了書包,自己則撿了竹簍背起。 “你作甚?”孟茯問著。 他答:“下學了,我順道去割點草喂羊。” 說罷,便匆匆去了。 秋翠見了,很是羨慕,“這孩子就是懂事,你瞧一樣大小,我家這倆皮猴子就沒有這樣子的自覺。” “是啊,是真的懂事。”就是不知道為何會變得那樣壞,得了那樣一個悲慘的下場。所以孟茯想,不管如何,一定要好生將這兄妹三看好,完不能給他們一點變壞的機會。 帶著萱兒在院子里忙了兩個時辰,便借了秋翠家的獨輪車,往村口河邊去搬了不少石頭回來,在屋子墻根下,簡簡單單和著稀泥,砌了個矮矮的墻根。 只是效果著實不好,且不說沒有半點美觀可言,就是能不能穩當些,孟茯心里都沒地。 秋翠見著了,只笑道:“這是男人家的活兒,咱們女人哪里做得來,你能砌成這個樣子,已經了不得了,倘若真的怕倒了去,倒不如在稀泥里添些爛草,興許能牢固些。” 孟茯又試了一回,與萱兒都弄得渾身的泥漿,在這矮墻上糊了一層,似乎還真的穩固了些。 而這個時候,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